他乡遇故知〔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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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果然是你。”竹喧笑了,足步一蹬,轻飘飘如羽毛般飘落在费妍身前,一双晶莹的美眸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因为那丝笑意,她的脸竟然无比的柔和温暖。

    “你……认识我?”

    竹喧笑笑,笑声清脆。

    “夏侯公子相貌清冷俊秀,气质出尘。夏侯清虽然刁蛮任性,心思狠毒,却也不失为一个美人儿。我当二小姐应是倾国倾城的美艳女子,先前听丫鬟们说你相貌平平,尚且不信,如今见了,才……”

    她含蓄地用竹箫敲了敲掌心,岔开话题,忽然说出一句与她身份不符,并且十分自信的话,她问费妍:“你想不想离开,如果想,我就带你离开。”

    “离开?”费妍迷惑。

    “宫千九性格喜怒无常,这一刻喜欢的东西,下一刻毁灭也是正常。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不……也许,他连自己也不信任。这样的男人最容易让少女喜欢,但也太危险,我可不想你不明不白的身首异处。”

    “啊……”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你走,不过你既然已经来了,就当是老天让我帮庙堂上的那位吧。我们从后山走。云皇带了八千精锐围上千绝山,我哥哥宫千九武功虽高,但对于人海战术,却也徒然。何况,杜子腾的确很聪明,居然想出火攻,千绝山属木,草木茂密,一触即发……迫在眉睫的空儿,宫千九绝不会想到你。”

    竹喧轻轻推了她一把,费妍被动地点了点头。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答应或者拒绝。

    两人就着夜色,行走在羊肠小道,一路草石纠缠,磕磕绊绊,寒风吹过时,直刺得费妍忍不住拉了拉衣襟,喷嚏一个接一个。

    远处,是火苗窜起,噼里啪啦的火星迸溅声。

    千绝山,火光四起,蜿蜒巨龙喷着熊熊烈火从山下一直烧到了山上,几步一折,不时有惊惶逃窜的走兽飞禽,连带着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浓烟熏天,烧焦的气味熏得人鼻息几欲窒息。

    费妍似忽然想到什么,焦声道:“起火了,小听他还在里面……”

    “放心,他周围守护的全部是千绝宫最顶尖的高手,绝不会有事儿。”

    听到她这么说,费妍的心稍稍放下。

    竹喧似笑非笑斜睨着她,发现她冷得瑟瑟发抖。想了想,把自己的褂子丢在她脑门,嘲讽道:“这身子骨儿,倒是和夏侯公子一般,都是虚弱得紧。自己都顾不上,却还在顾别人,你们以为自己是菩萨吗?”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她说出来,却语带嘲讽。

    费妍傻傻地朝她笑了笑,拉紧了褂子,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你和夏侯哥哥很熟吗?”

    一阵沉默,竹喧不语,眼底却不自觉地泛上一层水雾。

    “不熟。”

    好半天,冷冰冰的两字,淡然掷下。

    费妍下意识地感觉有什么不对,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把心头的异样暂时压下。

    这么漂亮的姑娘,即便是站在夏侯哥哥旁边,也不会分毫逊色。

    虽然她面色冷清,说话也不大好听,可费妍却一点也不讨厌她,反而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很奇妙的感觉。

    “那……你一定认识夏侯哥哥了。”

    她笑颜逐开,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因为认识同一个人,所以连心都忍不住热了起来,所有的害怕纷纷褪去。

    “不认识。”竹喧掷下的依然是冰冷冷的两字,费妍愣了。

    不认识?

    怎么会是不认识?

    她听竹喧的口气,明明和夏侯哥哥熟络得很。

    难道,是她看起来很好骗?

    所以这姑娘撒谎都能撒的脸不红,气不喘。

    小丫头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伸出手掌努力地揉了揉略微僵硬的脸蛋,龇牙咧嘴有些不满:“可是你开始明明不是那么说的。”

    “那我是怎么说的?呵呵……我不过是个江湖女子,怎么配和贵族的公子认识呢?休再提了,传出去,倒是败了夏侯公子的名声。”

    “都是人,有什么贵贱之分,夏侯哥哥并不比别人高贵什么,江湖女子也一点都不低贱!”费妍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中是少有的认真。

    竹喧引路的步子不由一顿,回头哑然看着身量纤瘦的小丫头。

    乏善可陈的脸蛋,虽然清秀,却无法让人一眼注意到。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又黑又亮,仿佛是黑暗中最明亮的星子,虽然不妩媚,却让人禁不住心生好感。

    人,竹喧见多了。

    江湖的人,官府的人,高贵的人,低贱的人,千人千貌,各具风姿。有宫千九的冷酷绝情,也有夏侯澈的温雅如玉,有夏侯清的刁蛮狠毒,更有贵族小姐的清高傲然,可是独独没有这样一双眼。

    这双眼睛如此的温和平等,在费妍眼里,她看不见任何浑浊,仿佛是最纯净的黑水晶雕刻出的最无暇的眼眸,初看寻常,但看久了,却让人心情愉快。

    “我想……我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什么?”

    费妍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好奇地凑过枚脑袋。

    “没有,我们快走吧。走了以后,再也别回来了。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哥哥那么冰冷阴沉的人,只会把你拖入无底的冰寒地狱。即便是后宫三千佳丽的云皇……都比哥哥适合你,我只怕……你会被他的阴冷彻底毁灭。”

    “为什么要帮我?”扬声,如果这个姑娘是宫千九的妹妹,不应该帮助毫不相识的她呀,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因为,你是他的妹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竹喧低下头,低声,眸光中有淡淡的哀伤。

    正是清秋侵月影,西风吹尽枫如纸。

    萧瑟恍惚梦潇潇,流连仿佛曾经事。

    费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竹喧,女孩子的友情很奇妙,明明是全不相同的两人,却在一刹那间欣赏起对方,这样的友谊平淡如水,却最纯净。

    她用力握了握竹喧的手,电光火石间,秋红的话闪电般掠入脑海,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竹喧?!”

    她失声惊呼。

    曾经那么好奇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这就是夏侯澈最喜欢的女孩!

    果然是国色天香,但也果然如秋红所说的,脾气诡异莫测,不易讨好。

    “接你的人来了,快走吧!不要回头!快走!”

    这晚的千绝宫,火光接天,山下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美,剑眉斜插入鬓,狭长的凤眸异常犀利,站在他身后的众人各自战战兢兢,没人敢多说一字,多看他一眼,生怕被他冰寒噬骨的怒气给波及。

    跟在他身后一路而来的,是到现在还没有弄清状况的小费妍。

    小丫头眉开眼笑,大半张脸都被杜子腾的背影挡住,仅能看见隐约的影子。

    她低着脑袋,还在想惊鸿一瞥的宫竹喧。那姑娘真的是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千种风姿,万种风情,难怪夏侯哥哥会喜欢她。

    最好能穿越回现代,然后她当竹喧的经纪人,嘿嘿,那银子一定滚滚地流入腰包,小丫头擦擦口水,心满意足地yy。

    倏地,杜子腾猛地转头,目光犀利地直直逼视着她。

    “夏侯绛,你难道不给我一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解释?”

    后者茫然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

    自从竹喧把她送下山,杜子腾就一直脸色怪怪的。费妍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直到她被石头绊倒,不小心扯了他的袖子一下,杜子腾猛地回头掠了她一眼,那目光如利刃般闪着淬寒的冷光,她这才被吓了一跳。

    小妮子冷不丁被吓得松开小手,啪嗒一下重重跌倒在地,直摔得浑身疼痛。而杜子腾则是头也不回,径直往下走。

    她虽然一肚子的好奇,好奇云皇怎么忽然到青城了,也好奇他为什么会来千绝山,最好奇他为什么板着张脸,好像全世界人都欠他钱一样,不过她却一个字也不敢问出来。

    她才不想最后被大卸八块!

    杜子腾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小妮子心里早做好了定位。

    惹天惹地,绝对不要惹杜子腾!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拍着小胸脯,心有余悸,偷偷瞅了眼杜子腾,发现他脸上覆着一层薄冰,清冷如月下清湖,虽然俊美,却过于冷酷。

    “本王最讨厌淫荡的女人!夏侯绛,你不要以为有夏侯将军撑腰,本王会一直容你。”身在帝王家,看似光鲜无比,暗里的龌龊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住着的女人无一不美貌倾城。

    玉液倾杯,芙蓉帐暖,交错着女子的喘息与呻吟,满室的风流,在他看来却龌龊肮脏。

    他可以和任何女人交欢,可以拥有无数的女人,从一张床上爬起,然后到另一张床上睡下,可他却独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儿时的记忆太过残酷,即便不想承认,可他的的确确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杜子腾冰冷的目光掠向费妍,如尖锐的冰刃冷冷刺去,袖底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隐忍着当场掐死她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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