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独醒 二

    正在无限尴尬之中，忽然有人轻敲房门。我顿时如获大赦，连忙紧走几步前去开门，来者正是周瑜。

    小周同学，你是天使在人间么？出现得这么及时，解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感动得几乎要流泪，热情得让周瑜有些受宠若惊。相互施礼寒暄之后，周瑜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

    旅途之中，穷极无聊的楚昭（当然，这仅是我个人的看法），今日设置了一场战局，让众人分为两组，在一个大型沙盘上，进行模拟军事演练。现在已经鏖战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分出胜负，小周同学是特地跑来拉我一起去观战的。

    我一听，正中下怀。此刻只要能脱离窘境，甭说只是去观战，你就是让我参战，我也一定会去。周瑜也礼貌地邀请了慕容恪。但被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恢复常态的慕容恪微笑着委婉地拒绝了。

    我想想也是，毕竟是别国的前太子，不大好在这种场合上露面。想到这里，心里忽然莫名地一沉，只觉异常酸楚苦涩。

    我极力抛开思绪，振作起精神，准备与周瑜一起离开。向慕容恪告辞时，觉得他的神情里似乎有些怅然不悦，但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我再仔细看，想更加确定时，却已然又是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和悦了。我心中暗暗叹气，我在他心目中，也不过如此而已。

    等我和周瑜来到上层正厅，只见楚昭正在臣子、随从们的簇拥下，与众人一起围立于一个巨大的沙盘前。这沙盘的面积大概有二十几个平方米，上面有制作得维妙维肖、栩栩如生的山川、丘陵、平原、河流、森林和城池。还有可以让人随意布置活动的兵营粮仓，军舰战车，水陆两军以及骑兵。

    我跟在周瑜身后挤进人群观看，只见一红一黑两种服色的军队，正驻扎在一条宽阔的河流两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沙盘应该是按照燕楚两国交界处的山川地貌制作的。红方模拟的应该是以赤为贵的燕**队，黑方代表的应该是崇尚黑色的楚国兵马，两方的人马正在河流两岸僵持不下。

    我抬头看看两边的代表人物，咦，竟然是叶枫和顾怀瑛正在对峙。

    率领红方的叶枫兵力雄厚，志在必得。率步兵六十万（其实是若干手持盾矛的红色兵偶，每个兵偶身上都标有一定的数字）、骑兵二十万（当然就是骑马的兵偶）、水军二十万，共计百万大军，在东西战线上水陆并进，南下攻向统帅黑方的顾怀瑛。

    顾怀瑛的实力较之叶枫要差许多，统共只有三十万人马。十万步兵控制着河流的中游，阻扼叶枫南下。另有十五万步兵沿河流西上，遏制叶枫主力的进攻。又派遣水军五万占据了几处战略要地。严阵以待，摆开了与叶枫百万大军决战的态势。

    我和周瑜到时，叶枫正在发起新一轮的攻击。红方的大部队与辎重粮草在后，二十万步兵前锋迅速开进，抢占中游。并在河中设置木栅，阻断交通，遏制从东西增援的顾怀瑛部队。

    本来固守不战的顾怀瑛，即时改变作战方针，转守为攻。驻扎在中游的步兵，五万迅速列阵迎击，五万迂回到叶枫阵后，断其归路，水军五万渡河猛攻。叶枫腹背受敌，二十万步兵土崩瓦解，只余四万渡水逃生。

    顾怀瑛乘机率军水陆并进，叶枫引兵略微后退，待顾怀瑛水陆两军一半渡河，一半未渡之际，指挥正在撤退的步兵回转与刚刚赶至的骑兵一起冲杀。顾怀瑛五万先头部队全线崩溃，主力立即退回南岸。

    此后便是类似的攻防拉锯战，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互有伤亡，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叶枫虽兵力充沛，无奈顾怀瑛占据战略要地。而且非常明显，叶枫善于指挥骑兵，而顾怀瑛擅长水战。

    看着叶枫与顾怀瑛在沙盘上拼杀，别人或许还不觉得怎样，我却在暗暗心惊。眼前的情景与昨夜慕容恪和楚昭的对话联系在一起，让我非常清楚，燕楚两国很快就要开战了。

    昨夜慕容恪与楚昭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所谓借兵三十万，是不是指的就是北靖军在边境处与燕国作战，牵制燕祯帝的兵力，以助慕容恪，不，燕祺夺位成功？

    这对楚昭有什么好处？削弱楚晗的军事实力？不，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在战场上让一个人死去，相对比较容易，后遗症也更少，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去除心腹大患”。

    但如果楚晗固守不战呢？正在忙于处理家务事的燕祯帝，是决不会自找麻烦，前来挑衅的。那么按楚昭昨夜的意思，应该是借太后病危一类的借口，将楚晗召回京城。楚晗若是回京，便会丢到兵权。若是不回京，就等于自毁名声。无论哪一样对楚昭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当然，也许慕容恪还许诺了别的东西，比如割地赔款一类的。但这并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

    我越想越觉心惊，非常明显，楚昭已经开始准备扫除一切有碍他帝位稳固的人了。首先是北靖王楚晗，接下来肯定就是定远侯洛天翔。楚晗与洛氏本就是连枝同气，一荣皆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那么，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倒可以心安理得地得过且过。可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如何还能够置身事外？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养育庇护我的家族，关爱呵护我的亲人陷入危险之中，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即便抛却感情的因素不谈，仅从理智的角度来看，我也必须做些什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离了洛氏这样势力庞大的家族的庇佑，一个小小的女子洛云笙，很难独自在当今这个世道上生存下去。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平民，尤其是女子，在社会上的地位，就像蝼蚁一样地卑微。而且，如果真到了楚昭向洛氏发难的那一天，恐怕就连想做平民都只能是奢望。你以为楚国的那些女奴、官妓是从何而来的？无论如何，我还想活下去，还想活得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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