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哑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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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哑巴的真相

    记忆中,她似乎是会说话的

    李书妤生的好,十岁那年已见风华。

    元后逝后李怀祈腹背受敌,彼时李曜还算是个称职的皇帝,一夜令下把辅助李怀祈的老臣尽数诛杀。说来好笑,李曜身为父亲,自小寻良师把李怀祈教育的极好,等到父子对持的那天,他却害怕自己教出来的孩子。

    为此,他抓了大病未愈的李书妤。

    一如出嫁前父女相见那样,李曜一见这个女儿呆了尤其是她病若西子的绝美容颜,李曜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

    他诛杀太多拥护太子的老臣,晋国必定动荡不安,如果送李书妤去和亲定然能够稳固朝堂。

    哪怕李书妤只有十岁。

    当时的李书妤才杀了一个太监,受惊太大,恍恍惚惚,对李曜这个父亲她是视而不见的。李曜当着她的面商议把她嫁给五旬老人,她不哭不闹,眼底一片寂然,然后在李曜走近时忽然拿红玉簪刺他当时她的反应惶恐了许多人。

    这是一个幼童应该有的反应吗

    李曜自然无事,但为此守着她的人铜墙铁壁,一个是忌惮刺人的她,一个忌惮外头发疯的李怀祈。

    李怀祈要攻陷龙泉宫,可他边关无诏回城,手头兵马都在沙场,单凭个人才智人手又不够,攻不破帝王寝宫。

    不眠不休的两日,李书妤只记得哥哥兵败,他被人按在地上,眼睛瞪的发红流血。

    而梅静云死后,大受刺激的李曜抱着她,站在高阶之上。

    他慈父般问李怀祈“太子,你想平宁留下是不是”

    “也罢,那你便废黜武功,圈禁雍华吧她毕竟也是朕的女儿,我还是舍不得的。”

    李怀祈被人架起,她自不愿,张口欲叫被李曜捂住嘴巴。

    李怀祈却哧笑一声,淡看李曜一眼自己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周身白衣染血。重伤的他抱着发烧的李书妤,他们走过夹道百官,走过垂眸颤颤的宫女,到了梅家,却被拒之门外。

    天上下着雨,等到蔡礼出宫去寻时,双目无光的李怀祈只说了一句话。

    他闭着眼,缓缓道“杀了她。”

    李怀祈已无生念,留李书妤也是受罪,就想带着她走,但他自己下不去手,就让蔡礼来。

    蔡礼当时冷汗涔涔。

    淋雨的李书妤不舒服醒来,她看着李怀祈只觉的流血的哥哥一定很疼,哪怕李怀祈目光非比寻常,她还是爬过去,给他擦泪,苍白笑道“哥哥不哭。”

    她说不哭,李怀祈却哭了。

    还是少年的李怀祈带着她,在无人的街道大哭一场。

    等到他不哭时,蔡礼拿出了一颗药

    “王爷若想杀出去,此药可保公主性命。”

    一颗通体漆黑,拇指大小的药丸,为了保命李书妤吃了。

    马车哒哒而去,李书妤陷入回忆,眼神涣散一片。

    眼见她脸色不对,霍衍山眉心一皱,“不想了,想不起就算了。”

    李书妤却不自觉流下泪,伸着手跟他要抱,霍衍山小心的把人抱紧,他眼里带着三分冷意,声音反而温和无比,“我不问了。”

    路上偶随坑洼颠簸,车帘摇开,晕入大片晚霞,照在李书妤近乎透明的脸上。

    霍衍山抱着她在半明半暗里。

    李书妤赖在他怀里,反手握住他一根手指,告状“怕他的药,还拿针扎我。”

    “扎你”霍衍山反手擒住她,“你扎你哪”

    李书妤抓着他的手,按过被扎的手臂、肩胛、脑袋以及浑身各处。

    “他给阿妤吃药,还要每月扎针,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霍衍山蹙眉,小姑娘一面枕在他肩头,一边把他抓的更紧,“他们都按着阿妤,不许我动,哥哥也不帮我。”

    李书妤记忆不多,只记得,“阿妤很疼,后来就不会说话了。”

    李书妤几句话,霍衍山面上没什么反应,眼里却没一丝暖意,等蔡礼几人到时,明显可以感觉到气氛的凝重。樊青虽不解,只能小心站在边上。

    倒是裴隐,一进来就朝李书妤跪下。

    “公主,属下有罪。”

    他只说有罪却不说何罪,李书妤看着他,眼睛透亮等着下文。

    裴隐却不开口。

    安静之中仅有蔡礼,径直往前,顶着霍衍山的凝视,给李书妤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李书妤还等着裴隐开口,闻言刚想说“平身”,可意识到这人是蔡礼,抿着唇往霍衍山靠了靠,好像在说“看吧我还不会说话,你不要拿针扎我。”

    蔡礼却没被她骗,一如既往木着一张脸。

    “请公主伸手,允臣把脉。”

    李书妤并不想他把脉,但没等拒绝,霍衍山已经执起她的手,按在桌上,李书妤攒着手,这次倒没动。

    蔡礼放下箱子,挽袖探上她的脉搏。

    从她十岁开始,蔡礼一直是李书妤的大夫,几乎每隔一月,至多两月就会为她诊脉,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公主的身子。如今距离上次不过一月光景,出乎意料的,蔡礼得到了并不理想的答案。

    眼见蔡礼蹙眉,霍衍山才开口,“如何”

    蔡礼脸色不好,“公主第一次开口,在何时”

    “不及半月前。”

    “半月”蔡礼横眉,扫向李书妤,“公主”

    蔡礼忍着问“公主可曾遇险”

    蔡礼脸色难看,李书妤靠在霍衍山肩上,还未开口就听霍衍山道“蔡,礼。”

    霍衍山抬眸,“你最好客气些。”

    蔡礼虽不惧他,但毕竟不想惹恼他,遂闭眼,“公主,臣曾说过,除非生死攸关,否则此生不能开口,您是不要命了,是吗”

    半月,十五天,“再晚几日您必体寒失眠,呕血至死。”

    霍衍山一惊,原来她睡不着会死

    蔡礼深吸一口气,手中凭空出现一粒黑漆漆的药丸,却被半道截走,“为何开口便会呕血致死,蔡礼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

    霍衍山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极为可怖的森然,就像被人觊觎了宝贝,下一刻他就要冲过去咬断这人的喉咙,“如果你想活的话,最好说出来。”

    “你要杀他们吗”李书妤抱着他手臂,仰头看着他,无一丝熟捻之人即将死去的悲戚。

    她自己快死了都不自知。

    对她,霍衍山倒敛了锋芒,“他不是扎你吗死了就扎不了了。”

    “可阿妤没死啊”李书妤歪头,“只是疼。”

    她被扎了,只是疼,蔡礼却要死吗李书妤隐隐觉的不公平,但也只是尝试一劝。

    就像当初她救裴隐,只是一试,结果并不重要,这些人在她心里掀不起波澜。

    霍衍山嘴角勾了勾,“你就是疼,也不行。”

    霍衍山说着,眼睛温和中蛮横,手轻轻环着。

    他抱都不敢用力,别人谁敢叫她疼

    谁都不行。

    李书妤看着面前的男人,被他吸入其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暖,半晌展颜一笑。

    她也不说话,就悄悄在他掌心划动,霍衍山微不可察吸了口气。

    她写的却是

    “你真好。”三个字,直白简单。

    被蔡礼出现又惊又惧的姑娘,再笑的脸总带着异于平时的白,她这两天好像真变白不少,作乱的小手上血管明显,青白分明。

    霍衍山执起她的手,仍旧冷冰冰的,他张手把小姑娘包裹其中。

    对蔡礼,他有些不耐,“说,或不说”

    霍衍山已有杀心,蔡礼自然察觉,只是他并不在意。

    “你今日杀我,得到的不过是公主三月寿命。”

    霍衍山脸色顿变,猛然站立。

    李书妤“哎呀”一声要栽,被霍衍山反手接住。

    好疼她想叫,但仰头看到霍衍山已经很生气,下意识的不想让他更生气,闭上了嘴。

    她以为死是跟前世一箭穿心那样疼,原来还能这样没感觉吗

    这样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霍衍山扒开她的手,揉在她脑袋上,李书妤抬头正对上霍衍山的眼,里面有一丝害怕

    是害怕吧他怕她死

    霍衍山一边给她揉着一边转眸,他从裴隐看向蔡礼,又从蔡礼看向裴隐。

    “你们,好得很。”男人神色平静,“我如今倒怀疑,李怀祈究竟是不是真的疼她”

    李书妤听了这话,严肃而认真的道“哥哥疼我。”

    “没问你。”霍衍山捏她手指。

    他看上去不大好,李书妤就在心里补充,哥哥真的疼她。

    他用一身武功换她成长,大雨背她一路寻医,哪怕雍华宫生活困难,每每李书妤想要的哥哥都会极力寻找。

    生病时哥哥不常见她,可夜里总有逶迤的铁链之声,他常常站立一夜伴她入眠。

    “王爷很疼公主。”蔡礼道。

    霍衍山看向裴隐,看向他,“呵。”

    手里药丸抛掷而出,落在蔡礼脚下,“这便是好”

    “您别不信,”蔡礼直到此时,方才流露一点哀伤,“他真的是拿命,护公主成长至今。一个跌落泥潭的天之骄子,尚未承受起满身不公的风雨,就被迫站起来,给公主衣袂无霜。”

    “公主失了喉咙活着,可王爷他当自己死了啊”

    霍衍山默不作声。

    “我自知空口所言,主君无法信服,此乃王爷亲笔所书,本是送予公主”蔡礼看向两人,不免叹息,谁能想到短短两月,霍衍山竟对公主上心至此,“如今看来,给主君看未尝不可。”

    这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霍衍山没怀疑蔡礼对李书妤的忠心,蔡礼也没有怀疑霍衍山对李书妤的用心,他们都曾见过世间最恶,看清一个人对他们而言并不难。

    霍衍山还没伸手,李书妤已急不可耐的拿过信函,她一眼认出那是李怀祈的字。傍晚的霞光照在她小小的脸上,风吹在她辫起的秀发。

    姑娘拿着信忍不住带了笑,极美

    霍衍山眼尾一勾,透露几分危险。

    一封信而已,至于如此高兴这笑跟对他笑不同,沾了蜜一样甜。

    霍衍山凝着她,带着一身清冷的木香。

    好在李书妤没忘记他,一手拿信,一手拉着他坐,身子自觉往他靠了靠。

    只一个小动作,霍衍山脸色好了很多。

    李书妤嘴角带笑,裙裾下欢愉的脚丫悠悠晃荡,时而露出绣鞋一点,被霍衍山用腿隔在凳子底下,李书妤抬头看他,霍衍山自然回视。

    虽未说话,不许她脚上胡闹的意思明显。

    “别乱晃,”他稍稍用力制住她。

    李书妤悄悄撅了下嘴,转而开心的取出薄薄一张信函,倒是温顺的很。

    霍衍山揉揉她的头,两人便齐齐低头。

    毕竟是曾经贤明远播的怀祈太子,笔锋游走横流肆意,虽极力隐瞒,霍衍山仍从狂狷的字迹中看出他一片兄长之谊。

    “吾妹阿妤,见字如唔。

    少年相伴,坎坷与共,我虽望你常在身侧,但更愿阿妤不困晋阳。遂允你出嫁。

    若注定为你选上一生,阿兄希望给你的是强大的一生。

    凉州形势严峻,送裴隐予你护身,切记出行不离。

    阿妤身体有恙,让蔡礼长伴左右,医你经年旧疾。

    晋国不日将乱,嫁霍家方保性命,不可无理任性。

    李霍两家有怨,你夫妻若有不和,盛家可为后盾。

    最后万非得已,若遇性命有碍之际,拿我私印召军。

    千言万语,望阿妤谨记一句

    嫁后不比从前,万事不能随意,但你为公主,有阿兄筹谋,更不必委屈。

    兄在你亦在。”

    一封书信,裴隐、蔡礼、盛家、印玺尽是他给李书妤的底气。

    看后不仅蔡礼,就是霍衍山也大为感动,良久未语。

    他见李书妤不动,伸手,“看完了,先放下吧”

    李书妤低着头,执信的手微微颤抖。

    “你再捏可就碎了。”

    她不说话。

    霍衍山心里一凛,刚想抬起她的下巴,却见“啪嗒”一声,豆大的眼泪在信函上晕开一朵霜花,随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他一急,赶忙松手,“好了我不拿了,不碎不碎,你哭什么,不都好好的吗”你们都活着。

    “哥哥”李书妤哽咽。

    她眼前浮现出很多,每一幕都叫她难受的不能呼吸。

    比如李怀祈双足藏着镣铐,隔着入地三分的铁笼,含笑保证,“那哥哥就不叫你嫁。”

    又比如他望着她的背影急唤,“阿妤你等我。”

    最后是离开那天,他一个人站在城上,光照不透他一袭霜衣。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剧情不能中断,今晚会把明天的更新一并赶出来,写完下一章这段剧情就走的差不多了

    这几章真令我头秃,算是全文最虐,之后就不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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