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像个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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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鸾陪着郁琤用完晚膳后,也渐渐察觉自己又惹得他不悦了。

    她方才一句“没胃口”,显然让他邀请她共进晚膳一举显得很是自作多情。

    玉鸾心说倒是她高估了自己。

    郁琤如今天子之尊,颜面自然容不得半分冒犯。

    待用完晚膳之后,郁琤心中沉吟片刻,正要开口,玉鸾便体贴道:“妾送陛下出去。”

    她恭恭敬敬用上了尊称,反倒叫郁琤的话一下就胎死腹中。

    他起身往外走去,瞧见青娇还跪在那里。

    “你惩戒她,她可有犯错?”

    玉鸾迟疑道:“未曾。”

    郁琤便问:“你可知晓你今日错在了哪里?”

    玉鸾抿着唇儿,倒是不吭声了。

    郁琤见她不肯说话,便令人将墙角一只瘦弱的小狸猫抓过来。

    那只小狸猫是玉鸾搬来时发现的,后来便令人在墙角置了只碗,定时投喂些食物喂猫,却不曾想今日叫郁琤留意到了。

    内侍卷袖上前一把将那只小狸猫抓起举来郁琤面前。

    小狸猫嘴里还叼着半只鱼,两只前爪费力地捧住,“喵喵喵”地将食儿往嘴里送去。

    郁琤瞥了一眼,“拖下去杖责三十。”

    玉鸾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连忙阻止。

    这小狸猫真真是遭了无妄之灾,真要弄死它何必杖责三十?

    郁琤摆明了就是在说给她听。

    她讪然得很,暗暗瞥了青娇两眼,缓缓改口说道:“妾忽然想通了,青娇没有做错事情,妾不该这么任性,肆意惩戒,妾这就让青娇起来……”

    郁琤眉心微缓,又嫌弃地看了小毛脸花花的狸猫一眼,对内侍吩咐:“罢了,将它无罪释放。”

    玉鸾:“……”

    他倒是贴心的很,这时候还给她在这些下人面前留足了颜面。

    只是真要杖责了一只小猫崽,传了出去他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郁琤离开了华琚宫,见那华琚宫的大门就被人毫不留情地阖上。

    他肃着脸,愈发觉得从前那些人说得确实不错。

    这女人果真不能太宠。

    他愤懑地想,不让她睡到自己,这兴许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吧?

    晚上玉鸾洗漱过后,将青娇叫进了屋里。

    青娇红着眼睛,又跪在了她的面前:“今日都是奴的不是,但奴迟早都会找到心怀鬼胎之人陷害修仪的证据的。”

    玉鸾打量着她,发现这孩子心眼太实。

    “你还是另寻明主吧,这件事情到时候姑姑问起来便说是我批的……”

    青娇却摇着脑袋,“修仪不是坏人,修仪只是太单纯才一时被别人更蒙蔽了,奴不想离开修仪身边。”

    她轻声道:“修仪还生奴的气,奴还可以继续跪着,跪到修仪气消了为止。”

    玉鸾有些困了,见她不肯离开,只得无奈说道:“你实在不肯离开,那就暂且留着吧,等你改变了主意再说。”青娇顿时微微欢喜,又含着泪迟疑道:“那修仪……那个并蒂莲香囊你可千万不要再做了……”

    玉鸾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无奈地答应了。

    横竖搞事情也不急于这一时。

    青娇欣喜拭泪,这才退出了屋去。

    接下来这几日郁琤便再也没来过后宫。

    玉鸾知晓自己那日惹他不悦,但顾忌着蓟苏这件事情,也不敢当下立马就得罪了他,便令人准备了玉笋珍珠银丝汤,亲自带着送去了承天殿。

    只是到了那里她才发现外面竟不止她一个人给郁琤送汤。

    要么是一个侍女提着个食盒,要么是两个侍女抬着个食盒,殿外人乌压压地挤在一起,看上去还有些热闹。

    玉鸾微哂,心说今日这汤算是白做了。

    殿内内侍传了这件事情,只说各宫妃嫔们关怀天子圣体安康,便都叫了侍女送了汤来。

    郁琤心情本就不豫,愈发不耐起来。

    “后宫不得干政,这些妄图替家族刺探机密的女子真真是面目可憎得很……”

    他冷着脸吩咐道:“全都申饬一顿打发了去,叫她们吃个教训。”

    内侍心说后宫女孩子们花一般貌美,却被主上这般鄙夷嫌弃,连面目可憎这种词汇都用上了,知晓后还指不定要怎么伤心了呢。

    内侍称“是”。

    郁琤便缓缓走到窗口,见连那些侍女都是花里胡哨的姿态,那些女人安了颗什么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晓?

    然而下一刻,他却在人群后瞧见了玉鸾。

    她一副正打算撤退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转头将内侍又叫了回来。

    内侍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郁琤背着手,眉心微缓道:“须臾之间,孤又觉得方才那样很是过分。”

    “女子都是娇花,要人怜惜都来不及,人前申饬一顿太不好看,还是要留情一二的。”

    他让内侍将那些汤全部都送进来。

    内侍:“……”

    他们主上最近反复无常地越来越厉害了,就算真叫了太医过来,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太医形容对方这症状。

    内侍转头又让那些侍女进来。

    玉鸾原本都要走了,见殿内的郁琤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只得也跟了进去。

    那长案上一排排汤,只怕没个三两天是喝不完的。

    她们逐个报了自家主子的名号,郁琤便让她们退下。

    到玉鸾时,玉鸾却生出一抹迟疑,对郁琤道:“陛下,妾有一事相求。”

    郁琤漫不经心问她:“要求何事?”

    玉鸾仰眸朝他看去,声音轻柔道:“我特意吩咐人准备了晚膳,想邀请陛下去华琚宫共进晚膳。”

    很显然玉鸾是觉得自己那天就是因为晚膳的事情,口头不太严谨才造成了的嫌隙。

    想来自己再诚心诚意请他一会,同他赔个不是就是。

    郁琤紧了紧手指,道:“孤这些日子大概会很忙吧。”玉鸾很是低眉顺眼,几乎同从前一般乖巧模样:“那妾备好了,待陛下得了空再过去。”

    郁琤矜持地“嗯”了一声,玉鸾才也退下。

    郁琤状若无意地批阅奏折,可内侍对着那排排汤又忍不住操心了。

    “陛下,那这些汤都……”

    郁琤捧着奏折心情很好道:“端来给孤尝尝。”

    内侍便随手端了一份过去,郁琤将目光从奏折上挪开,见是一青釉兰花玉碗所呈的银耳鸡丝羹,顿时皱眉:“像猪食一样的东西端来作甚?”

    内侍强忍着声音颤抖,委婉问道:“那……陛下觉得哪份不像猪食?”

    郁琤朝那桌上扫了一眼,示意内侍将玉鸾那份端来。

    内侍再度重新端了汤送到跟前。

    郁琤拿起瓷勺尝了一口,面无表情道:“手艺果真一般……”

    内侍两腿一颤,以为他又要责怪自己。

    没想到他这回却皱着眉头全都喝了。

    喝完后又还带着谴责之意:“就这么点……真是毫无诚意。”

    所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好的话,陛下为什么像个怨妇?

    不好的话,他那抱怨里偏偏还带着一丝莫名蜜意。

    内侍想哭。

    他不想伺候了。

    这一届的皇帝真的好难好难伺候。

    他再也没有见过郁琤这么难伺候的人了。

    等到其他侍女纷纷回到各宫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家主子之后。

    众人纷纷后悔,自觉失策。

    那鸾女到底不是世家女子,竟然一点都不矜持,直接本人跑去了主上殿外,还邀请主上晚上过去享用晚膳?

    这摆明了就是在跟她们明晃晃地抢主上的初夜啊?

    一时之间,众人内心复杂,纷纷又暗中改变了勾搭主上的策略。

    到晚,郁琤如期而至。

    玉鸾反复告诫自己,暂且不要惹他不喜,是以处处拘谨小意,皆按着他的喜好而来。

    如此让郁琤甚是满意。

    用晚膳时,玉鸾又柔声道:“其实陛下要发蓟苏的通缉令也是可行的……”

    虽然很容易引起误会,叫人觉得蓟苏是个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但眼下到底还是先找到他更为要紧。

    郁琤面色微缓,心说她先前还不情愿、满心维护她好阿兄的模样,今天便松了口,很明显是在向自己服软。

    他的心情愈发熨帖,“嗯”了一声,应允了她这件事情。

    玉鸾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还有时间?”

    郁琤神色温和许多,对她说道:“这些时日甚忙,不过你有事情可以直接去承天殿。”玉鸾轻声道:“那明日下午阿鸾正好可以过去找陛下……”

    郁琤答应了下来。

    晚膳之后,玉鸾便又去张罗人准备他从前习惯饮用的消食汤。

    郁琤在她屋中打量,虽有些不满,但眼下也只能暂且如此。

    他走到了东屋里,见桌上铺展开一张尚未作完的画,微微惊讶。

    玉鸾过来瞧见了,便缓缓道:“这是妾所画的小像……”

    郁琤闻言心情愈发畅美起来。

    她背着自己看不见的时候,竟然还偷偷画自己的小像聊以思念?

    “没想到你画功还不错……”

    郁琤不吝夸赞道。

    玉鸾淡笑,“已经很久没画,都生疏了。”

    郁琤原本看那画像还不觉有什么。

    但眼下越看愈发觉得此画甚为精致。

    没想到在这个女人眼里的自己竟然如此俊美,就是还有点眼熟……

    想到此处他不免生出无奈,自己竟然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候,他天天照镜子看自己,当然会眼熟了……

    她这样挖空心思来讨好他,他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男子生来胸襟便该宽广随和。

    他原本就是个大度的人,眼下看来,她明日竟然还有个惊喜要给自己么?

    不过她不说,他也不说就是了。

    只是到时候等她将这幅画完成之后赠送给自己时,自己难免要表露出几分意外之色,再掺杂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喜,让她领会到自己的心意就是了。

    郁琤敛去美滋滋的念头远离了那张桌子,暂且不想破坏她这份心意。

    玉鸾领着他去喝了消食汤,喝完之后,又面露难色道:“妾记得宫规有言,妃嫔来了月信之事颇为晦气,所以今晚……”

    她见他喝完汤还屁股不动,既不敢明着赶他,只好又委婉暗示一番。

    郁琤这回很是大度,知晓她为自己准备了惊喜,也懒得再同她计较,大大方方地又离开了华琚宫。

    到了深夜,玉鸾终于将那副画的细节补充完,叮嘱青娇等画上的墨水干透之后,再替她收卷起来,明日她要用到。

    翌日清晨,打开窗户花香扑鼻,金光灿灿。

    郁琤醒来后,心情正是前所未有的好。

    内侍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他颇为和善地对内侍道:“没有关系。”

    侍女奉茶时不小心洒到了他的腿上,他亦是目光仁慈地表示:“无妨。”

    哪怕到了用午膳时,从翠嫩青菜里挑出一只虫子出来……

    内侍们忍无可忍地将庖厨叫来问责。

    庖厨战战兢兢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呜呼。

    郁琤也只是道:“不妨事。”

    他瞥了那死得不能再死的虫子一眼,心中莫名感慨,道这虫死后它的妻儿不知该有多伤心?

    想来它们只要感情深笃,来世也一样能再续前缘吧?他和玉鸾自不必说,只怕生生世世要续个没完没了了。

    只是这虫子未必有这等好运,指不定死后它的妻儿就编织绿帽给它,然后去找旁的虫子过日子了。

    他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情稍微同情了一下这只虫子,才让庖厨下去。

    然后他便很是安心地等玉鸾过来给自己一个惊喜。

    那些伺候他的下人们,心口不仅没有因为他今日异于以往的和善而感到安心,反而都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这位主上几乎将喜怒无常这个词儿发挥到了极致。

    恼怒起来,便是掉了根头发都要训斥,高兴起来,吃到了虫子,都会用着温柔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注视虫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虫子跟他有亲呢。

    至未时初刻,盲谷将手里准备好的蓟苏小像递呈上去。

    郁琤让他摆在桌上,这时又听内侍传话:“玉修仪求见。”

    郁琤让人领她进来,玉鸾朝他行礼之后,果真将手里那副画像带来。

    “昨日连夜画好了这小像,妾怕它没干透,迟了些才带来。”

    郁琤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期待,将画像展开放在桌上,表情忽然一点一点地僵住。

    只见盲谷送来的小像同这幅画并排放在一起,他只对比了一眼,脸色都立马变了。

    怎么会这样?

    她心中的自己为什么长得这么像蓟苏?

    他这一瞬间心口都凉透了。

    她画得哪里是他……分明是蓟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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