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古寺

    圣诞前S市空气湿冷，却迟迟不下雪，郊区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吴玥晚上熄灯之后在寝室窗口抽烟，推开窗吹进的风，小刀子般割得脸生疼。她在这样的夜晚想谢家凯，总有这样的冬天，姑娘们如花的命运都被冻土埋在地下，一切都还没有破土发芽。

    吴玥提前一天开始pag，在箱子里装满画材。她早早开始着手准备明年申请的作品集。第一个主题就定了各大名寺。这进可谈宗教，退可只说成中国风古建筑之美。大张油画，一个系列五张，第二张就拍定了G市的平山古寺。

    G市到H城其实不远，以江南园林出名。但吴玥却从来没有去过。圣诞假开始两天，她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来回的看平山寺的照片也没有得到什么灵感，那个时候吴玥还小，纠结着技法与构图，妄图复刻出完美的景色，反复删改，画废了三张草稿。吴妈妈看着她这个疯魔样都发慌，只叫她与朋友出去玩玩逛逛街。

    第三天的时候，谢家凯回H城陪他爸爸吃饭，忽而就想起那天说要带吴玥出去玩。他是没放在心上的，但是爽约好像又对不起小女孩言语里的期待。谢家凯无端想起吴玥的眼睛里爱意，那份爱意并不纯粹，带着青涩的目的，但也足够打动27岁的自己。

    谢家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出去玩这个模棱两可的概念偷换成一顿饭。约在一个老宾馆的三楼吃割烹日料。这群人吃饭有个奇怪的习惯，好像在H城吃什么东西不约个临湖包厢饭就无法下咽一样。约了十二点的饭，十一点半开始下雨。

    谢家凯冬天还点冷荞麦面，两口就停嘴。他本是能靠山吃山的人，却还要事事亲力亲为。十顿里面有六顿是应酬桌上解决的，对于这样的日料，也只是陪吴玥吃个氛围，并提不起什么食欲。谢家凯看着吴玥去够放在中间的荞麦面，放下筷子开口：“你的final画的怎么样？”

    “我最近在做申请项目了，真的要死了，怎么都画不出来平山寺。”

    “平山寺？”

    “对啊，想画点中国风的东西，诶？听我爸爸说过，夏老师好像很喜欢去G市？说是你奶奶以前在那里休养。唉，夏老师说平山寺的素餐做的可好了。”吴玥说完话又要后悔，她关系拉的明显，讲的太多讲完又后悔，就低下头去与荞麦面搏斗打定主意低头装傻。

    谢家凯只在心里笑笑，沉默一会儿，“我妈和我奶奶是很信，你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画寺庙？”

    “你不信？”吴玥心里明白这时候该说点别的，但又不愿意放过每一个可以了解谢家凯的机会。

    “不信”，谢家凯只答一句，看着小姑娘神色仓皇，又叹口气补上一句：“没必要”

    吴玥不说话了，谢家凯也沉默，他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小姑娘这一句。外面的雨还是下，冬雨是向来不讨人喜欢的。潮湿，冰冷，与所有美好的特质背道而驰，只留下一片肃杀之意。

    包厢里的温度控制的很好，给人不属于H城冬季的干燥温暖。吴玥的眼神飘向谢家凯身后的落地窗，她试图去找那片湖，但却只看到车子与行人在湿漉漉冬雨里穿梭，形成忙碌的虚线。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花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获得那一片与付出极其不对等的立锥之地。在这样的一个工作日坐在湖景包间里喝茶的命运，早在被推进新生儿监护室之前就被决定好

    她把目光折回来。重新给谢家凯的杯子里倒上热乌龙，这事情本不用她做，但她却做了。

    倒完那杯茶，吴玥清清嗓子；“茶凉了。”等讲完这句，又好似下了什么决心，才抬头看谢家凯，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的直勾勾的盯着他。吴玥在这一片寂寥中重新开口，但那一瞬间，他们心里都忽然觉得，她更像是在对着高等生命体起誓一般。“我信，但我从小去庙里就不会许愿，我总是觉得他们就这样看着我们，却又不理会人间疾苦，世人心酸。”她顿了顿，“但我以后会许愿的，我想要你万事如意。”

    谢家凯没喝那杯茶，他看着吴玥，忽然笑出了声，很轻。好像只是一个他们俩之间的错觉。

    “给你妈打个电话，今天带你去平山寺玩。”

    吴玥躲在卫生间里两边处理消息。先是急冲冲的和母亲说胡桃被甩悲痛欲绝搞轻生，自己要赶往S市陪她的屁话，再是发消息给胡桃让她陪自己一起做伪证。

    吴妈妈坐在美容院的沙发上喝绿豆粥，纠结着要不要再买一个线雕项目。一边回答自己的女儿，一边还听着院长介绍，”嗯嗯，那是蛮重要的呀，你去陪陪她，小姑娘家家的千万不要想不开了。啊？马院长你刚才说的这个什么提拉是什么意思啊？”

    吴妈妈23岁生吴玥，今年刚刚到40。半只脚还没踏进更年期就天天焦虑年老色衰，养生保健中医美容什么都信，只求留住两三分年轻。这会儿，在恢复青春的项目前，哪怕女儿实话实说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另一边在S市的胡桃也无暇顾及吴玥。她手机放在员工衣柜里，手却被拽在餐厅经理的手里。胡桃想申请的瑞士酒管学院，要三个月的实习经历，家里托关系把她塞进了S市新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正值圣诞季，为了迎合节日气氛，所有略有姿色的女员工都被迫换上了圣诞装束。

    美其名曰是给客人更好的入住体验，其实就在打擦边球，衣服深V收腰又短的可怜。酒店精心设计的灯光照下来，打在胡桃的脸上，褐色的眼睛里反射出柔和的光，别在耳后的头发像黑绸缎般披着，露出空调里热得通红的耳朵，少女的美感直戳老男人心窝子。

    说到底，紧身的裙子和女孩的身材又有什么错。只是落到猥琐油腻老男人的眼里，你做什么说什么不过都是变相的勾引。答应就是骚的露骨，拒绝便是欲擒故纵。眼里心里不过胸脯四两肉和腿间那个器官。

    胡桃心里直犯恶心，却又不敢直甩手得罪人。只盼着这会儿赶紧来个客人，她好迎上去。天公作美，她正想着，恰好就进来一个男人，身边还拥着个人造美女。胡桃用赶着投胎的速度抽回手就迎上去招待。

    miserylovespany这句话永远是不作假的，餐厅经理在前，一向刻薄的胡桃都懒得在心里吐槽女人脸上过于明显的流水线工程。她殷勤地递上菜单，看着餐厅经理往外走，这才松了口气。

    坐下的储栋海倒是对眼前的这一幕有点兴趣，他不知是光线的缘故还是女孩子心气高，只见她的嘴角盈盈地弯着，像是能盛起月光，眼里却湿漉漉的，眼底的感激让储栋海好笑起来。可惜他最近女伴换得勤，无心关注这朵还未长成的小蔷薇，待胡桃走远，储栋海一把搂住身边的可人，“想吃什么？吃完带你去看灯光秀？“

    午休时胡桃拿起手机，满心悲戚，餐厅经理是一桩，更难过的是，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甚至还不如那个里外都假的流水线美女。

    她看吴玥的消息，也无心在意姐妹八卦，只奄奄的打一个“好。”

    天将将黑掉的时候，吴玥和谢家凯到了G市。她这个人本身多思，在意谢家凯的反应，一句话要来回想五六个意思，心里又构思到底怎么坐才能优雅好看，像油锅上的鸡蛋，来回煎熬，一路走的艰辛。其实男人都让你上了车，什么意思昭然若揭，又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不过女孩年少的时候总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值钱的紧，走马路都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瞧。

    车子在一处老宅门口停下。吴玥下车的时候，心里不可谓是不震惊的。她从前只模模糊糊地知道谢家凯这个人家底厚，但眼前这个宅子却让她彻底恍惚了起来。她脑子里回闪过的是无数小说片段，只敢在心里喃喃道“这样的老宅与男人，世上居然是真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说一，写得浮夸归浮夸。但我本人就是冬天要吃冷面，夏天要吃火锅的典型失智人群。

    ps：谢家凯说的那句没必要纯粹是因为这个人是个投胎学大师。普通人要向神佛祈祷的东西他不费力就有，所以没必要。

    写到这里我好想哭，我自己背负着房贷，我笔下人物却拜个佛都觉得没必要。佛祖在上我这就是随便写写不作数。信女一心向佛只求暴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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