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一百九十五章

推荐阅读:我是仙史上最帅选手?电竞圈最大渣男!北宋穿越指南我在修仙界大器晚成斗罗,从只狼归来的霍雨浩精灵世界的心灵大师夜无疆我在东京种神树华娱之流量之战柯南之我不是蛇精病

    宁康元年,十一月初

    朔风席卷,北地连降数日大雪。

    靠近朔方郡和五原郡一带,破损的城墙和倒塌的房屋均被大雪掩埋。断壁残垣覆上一层银白,突兀的立在平原上,远远望去,诉说着无尽的凄凉诡异。

    马蹄踏在雪上,留下一个个凹陷的蹄印,最深处能高过小半个马腿。

    运送粮草的木车艰难前行,因雪下埋着残石碎瓦,时而会遇到深坑,马车一路颠簸,甚至陷入坑里,赶车的氐兵不得不跃下车辕,和车后的步卒一同挖开厚雪,抬起车轮,推动马车前进。

    按照常理,这个季节并不适合行军。

    今岁夏旱,入冬后又遇到暴-雪,即便是最能抵抗严寒的柔然诸部也不会冒雪出行,多数都会躲在帐篷里,等到大雪之后再行迁移。

    这支氐兵实属例外。

    氐秦北部连起战火,五千胡人组成的骑兵每过一处,必有边城被破的消息传来。更糟糕的是,他们不只杀-人-抢-劫,还要火烧城池,将留下的百姓全部迁走。

    短短几个月间,氐秦北部边境几乎成为一片废墟,昔日的边城变作-鬼-城,除了野-狼-夜枭,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吕光受苻坚亲命,官任朔方太守、定远将军,率八千氐兵北上,是为击退秦璟,还北部一个安宁。

    可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如果真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也不会满朝推拒,全都低着头装鹌鹑。实在没办法,才由王丞相出面演说利弊,大君带头站了出来。

    想起当时的情况,吕光就不禁皱眉。再看遍地大雪,朔方城仍不见踪影,一股莫名的烦躁油然而生。当下拉住缰绳,命队伍暂停,原地扎营休息,等雪小一些再继续前行。

    不过是申时中,天已经擦黑。

    伙夫刨开积雪,架起简单的锅灶,点燃柴草。

    火光燃起,迅速将挖来的雪放入锅内。雪水融化,很快烧开,又熟练的投入面饼和肉块,撒上些盐,就成一锅热汤。

    不是她们偷懒,而是天太冷,水囊不抗冻,里面的水早冻成冰块。如果费劲取冰,很可能损坏水囊,远不如挖雪方便。

    值得一提的是,锅中肉干都来自南地,由往来长安和幽州的商队市卖。价格比幽州高出五成,味道却是实打实的好,和蒸饼一起煮在锅里,不多时就飘出香味,引得人口水直流。

    这样的天气,能喝上一口热汤简直就是享受。

    可惜的是,肉干数量不多,只能用来给吕光和几名幢主开小灶。

    低级军官和普通兵卒勉强能得一碗热水,时间来不及的话,连热水都没有,只能一边咬着石头硬的蒸饼,一边抓起雪块干嚼。

    有经验的,会将雪含在嘴里,等一会再咽下肚;没经验的,常会省略这个过程,结果就是浑身冰凉,一阵阵的直打哆嗦,甚至损坏肠胃,引发病症,因几口雪块送了性命。

    肉汤沸腾时,氐兵已快手快脚的搭好帐篷。

    吕光和几名幢主走进帐内,一边升起火堆,暖和冰冷的手脚,一边商量着雪停后是否该加快速度。

    在大雪中行军,一是容易冻伤,二来会迷失方向。

    几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知晓其中的厉害,故而,离开长安之后没有一路疾驰,而是倍加小心,避免出现任何非战斗死伤。

    肉汤送上之后,香味很快飘散在帐内。

    加上吕光,在场共有五人,每人手里一个大碗,锅内的肉汤迅速见底。

    喝下半碗热汤,吕光长呼一口热气,搓搓手,笑道:“汉人倒真会琢磨。”

    几名幢主一齐笑了。

    一人抹去胡须上的汤渍,接口道:“听说遗晋幽州能做出不酸的蒸饼,还有各种面食,稻饭都做出花样。某未能亲眼见过,仅听行商口述,都不免心动。他日能拿下遗晋,必要抓来几个手艺好的厨夫,每天换着花样准备膳食。”

    听到这番话,几人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又不免陷入沉默。

    这样的话,换成两年前还有实现的可能。现如今,氐秦四面楚歌,区区一个什翼犍都敢扯旗造-反,据姑臧自立,更不用提东边的秦策、西边的吐谷浑和北边的柔然。

    现下更多出一支鲜卑、匈奴、敕勒和杂胡组成的联-军,朔方、五原接连被破,北边时刻面临威胁,南下攻伐也只能想想。

    看看被赶回仇池的杨安,之前赫赫扬扬的围困遗晋梁州城,如今却是丢盔弃甲,连手中的地盘都保不住。

    如果晋兵打死不退,估计会过不去这个冬天。

    哪怕晋兵退去,他也未必得好。之前抗旨不遵,如今被晋人打上门,失地弃城,国主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里,帐中气氛更显凝重,几人都是暗中叹息,嘴里的肉汤都没了滋味。

    对氐人来说,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国主纵然有雄心壮志,奈何被四面包围,处处危机,自保尚且困难,遑论集结兵力南下。

    肉汤喝完,一股热气从腹部升起。

    吕光咳嗽一声,促众人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去朔方迎敌,距北边越近,遇上秦璟的机会越高,这样士气低迷,实在不利于战况。

    “若方向没错,此处距朔方城不到二十里。”吕光铺开舆图,点着靠近边境的几处城池。

    舆图画在羊皮上,线条粗犷,边缘处泛黄,和桓容手中的相差十万八千里。饶是如此,吕光仍十分小心,视若珍宝。

    氐秦立国二十载,氐人能征善战,在绘制舆图等方面却始终没有进展。全靠王猛一人,非得把他累死不可。

    若非如此,苻坚也不会仿效幽州,设立技学院。

    可惜成效不大。

    到头来,很可能又是百忙一场。

    商定明日路线,几名幢主便告辞离开,各自下去休息。

    帐帘放下,偶尔从帘缝中吹入一丝冷风,带得火苗在盆中摇曳,映在帐篷上的影子随之摇动,很有几分诡异。

    吕光收起舆图,起身动了动胳膊,唤部曲进帐,三两下除掉铠甲,换上一件皮袍,便合衣躺在榻上。

    很快,大地被黑夜笼罩。

    天空中聚拢乌云,银月星光不见踪影。

    巡营的兵卒踏雪走过,冷得直缩脖子。见队主不在,立即奔到篝火旁,打算偷会懒,等暖和过来再说。

    营中尚好,在营门前放哨的兵卒几乎冻成冰人。

    实在不敢握牢长矛,唯恐掌心被冻住,带下一层皮肉,干脆用一层粗布垫着,用力踏着双脚,遇到冷风吹过,牙齿咯吱作响。

    到后半夜,雪渐渐停了,朔风却变得更冷。

    巡营的士卒匆忙跑回帐篷,叫醒轮值的同袍,顾不得脱去冰冷的皮甲,一股脑的钻进毯子里,感受着难得温暖,不由得表情舒展,总算是“活”了过来。

    被叫醒的氐兵打个哆嗦,不满的嘟囔几句,用力搓搓脸,穿上皮甲,抓起长矛,就要走出帐篷。

    刚掀开帐帘,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吹得人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地上。

    迷糊的脑袋终于清醒,刹那间睡意全消。

    氐兵站起身,听着身后传来的嘲笑声,一股火气陡然上涌,立刻转过身,大骂道:“汉奴子,好胆!”

    笑声瞬间停住。

    被骂的氐兵涨红了脸,猛地站起身,一抓抓住前者的衣领,怒道:“你说什么?!”

    “什么?实话!”骂人的氐兵不以为意,嘲讽道,“区区一个羊奴之子,也敢觍颜部落勇士!你母是抢来的汉奴,你不是汉奴子又是什么?!”

    眼见要打起来,帐中的其他人非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纷纷看起了好戏。

    就在这时,帐外忽起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是慌乱的人声,伴着嗖嗖的破风声,隔着帐帘仍十分清晰。

    艘的一声,几人所在的帐篷似被击中,一股刺鼻的烟气飘入鼻端,又是嗖嗖两声,帐顶亮起火光。

    “袭营!”

    几人不敢犹豫,甚至来不及穿上皮甲,抓起兵器就跑出帐篷。好在他们反应快,如若不然,必定会被倒塌的帐篷压在底下。

    营地中,数不清的战马左冲右突,马上骑士放开缰绳,仅用双腿夹住马腹,双手开工,一支接一支火箭射向帐篷。

    遇氐兵拦截,直接向后一仰,或是侧身一悬,期间照样射出箭矢,面前的氐兵尽数成为火人好。

    照样的精湛的骑术和箭术,唯大漠上的部落才有。

    “是匈奴人!”

    “还有鲜卑!

    “敕勒!”

    氐兵被激起血性,不惧生死,拉起绊马锁,横起长矛,就要将闯入营内的骑兵拦截下马。

    遇有骑兵中招,立刻一拥而上,将人斩杀当场。

    营地中的帐篷被大火点燃,火光通亮,半个天空都成橘红色。

    吕光顾不得穿上铠甲,抓起长刀冲出帐篷。横刀杀死两个袭营的杂胡,跃身跨上战马,猛地一踢着马腹,向战况最激烈的地方冲去。

    “将军,是吕将军!”

    主将出现,氐兵士气大振,纷纷聚到吕方身后,同袭营的骑兵拼死搏杀。

    连斩数名骑兵,吕光手中的长刀卷刃,随手又抓起一杆长矛,警觉身侧破风声,堪堪架住两把飞来的长刀。

    吕光一声大喝,顺势荡开长刀,正遇前冲,忽间前方的骑兵似潮水般散开,一个玄色身影飞驰而来,黑马玄甲,手中一杆银色长-枪,枪-头染上暗杀,不见光亮,分明被鲜血浸染!

    “秦玄愔!”

    未曾当面,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吕光猛地一提马腹,单手扎牢缰绳,另一手握紧长矛,正面冲了上去。

    两人当面,枪-头和矛尖擦撞而过,带起一阵刺目的火花。

    近身时,秦璟-胯-下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狠狠踏在对面的马颈上。被伤的战马发出咴律律的哀嘶,踉跄倒退,很快站立不稳。

    吕光心知不妙,当即翻身下马。

    没等他站稳,银色的长-枪已经扫过了过来,挡飞他手中长矛,枪头直抵在他的颈间。

    吕光不甘心束手就擒,不顾冰冷的枪尖,猛地向后一仰,就地翻滚,扑向不远处的长刀。

    不了想,长-枪如影随形,不到片刻,又抵住他的喉咙,旋即砸向又肩,将他狠狠砸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袭营房的骑兵开始高呼,不时夹杂着兴奋的狼嚎;氐人各个面如土色,刚刚振作的士气眨眼消散,犹如被扎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

    秦璟高踞马背,俯视地上的吕光。

    火光映照下,黑眸深邃,唇似染血,通身的煞气,仿佛从地狱走出的杀神。

    “吕光,氐秦太尉吕婆楼长子?”声音破开朔风,仿佛寒冰铸成。

    吕光狞笑,舔去嘴角的鲜血,讥讽道:“怎么?怕了?秦玄愔不过如此!无胆偷袭之辈!”

    此言一出,袭营的骑兵骤现怒色。不是顾忌秦璟,必定已扑上前去,将吕光砍成肉泥。

    “有胆就杀了我!”吕光继续狞笑。

    秦璟没出声,俯视吕光片刻,突然收回长-枪。

    吕光正要大笑,却见秦璟将长-枪扎在地上,拉开一柄强弓,锋利的箭尖闪烁寒光。

    “二十六年前,你父带兵袭击西河,以弓箭杀我庶母兄弟,父债子偿。”话到这里,秦璟忽然笑了,带着浓烈的杀气,空气似为止冻结。

    “你父杀我庶母,五箭,箭箭避开要害,使我庶母流血而死。杀我兄弟,则一箭穿心,更将尸身投入狼群。”

    “你且放心,我会留下几名氐兵,将你的尸身送回长安。还会手书一封,告知吕婆楼,今日是你,明日就是吕延、吕宝和吕德世!”

    “我必断绝氐秦吕婆楼一脉!”

    “你……”

    吕光目龇皆烈,就要挣扎起身,冲向秦璟。

    刚迈出两步,箭矢已迎面飞来,狠狠扎入他的右肩。劲道之大,竟将他带得倒退两步,单手按住伤处,单膝跪在地上。

    火光中,秦璟再次张弓。

    “还有五箭。”

    尾音落下,披风声再起。

    袭营的骑兵再次发出吼声,被围住的氐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快,营地就被鲜血染红。

    温热的血气随火光升腾,落在地面的鲜红却冻结成冰,自上空俯瞰,似一张血色的大网,网住倒在其间的所有生命。

    地狱般的景象。

    长安派出的八千士卒,终未能抵达朔方。在距朔风城市十五里处,遇秦璟带兵夜袭,死伤三千余,一千多不见踪影,余下尽数被俘,送往昌黎等地充当苦力。

    等盐渎商队再至于,这些都是不错的劳力,至于是送去盐场还是押上海船,全看桓使君是何打算。

    盐场守卫之言,不用说也能想象,想跑绝对不可能。至于海船,茫茫大海之上,除了认命,没有第二种选择。

    大棒抡过再给糖块,日子久了,不老实也得老实。

    与此同时,桓容已至仇池城下。

    看着泥砖搭建的城墙,桓使君莫名有些无奈。

    事实上,他压根没想追这么远,谁让杨安太没胆,一路兔子似地,压根不知晓抵抗,想不追都难。

    他也曾想过,对方是否在诱敌深入,使计引他入瓮。

    连续派出斥候,又提审拿下的氐兵,甚至还抓到几个随军的州官,结果就是,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于是乎,杨安一路跑,桓容一路追,追着追着就追到了仇池城下。

    好歹是杨安老巢,自然防守严密。

    桓容没有着急攻城,而是接连放飞鹁鸽,刺探长安情报。

    不想长安的消息没有传来,梁州的杨亮父子派人送信。看过信上的内容,桓容眯起双眼,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www.bq46.cc。m.bq46.cc

本文网址:http://www.hxqgjx.com/xs/6/6725/3900559.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m.hxqgjx.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