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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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扶风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那龙吟不绝的古剑,发出了“哇”的一声赞叹,倒像被她找着了什么绝世宝物似的。

    姬倾不由得一笑,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喜欢,我让皇上给你也赐一把。”

    司扶风长长叹了口气,遗憾地摇摇头:“多谢明仙公子,但论起剑法、我并不是一等一的行家,拿了这绝世好剑也是浪费。”

    姬倾直起身,面具的影子下,红唇勾起来:“我知道,你擅长的不是使剑。”

    司扶风正想问问他如何知晓,却见马车的帘子掀起来一点,有个人死死攥着帘子边角,只露出一双惊慌的眼睛,声音打着哆嗦:

    “平、平安伯,你疯了?!京中可是有《禁铁令》的,你拿着剑在大庭广众之下挟持本官,你是、你是视王法于无物啊!”

    “王法?!”平安伯的白髯下露出冷冷一个笑,铁甲和长剑的冷光照在他的白发上,是苍山的雪、是冰河的芦苇:

    “陈大人还知道王法两个字!老夫且问你,出卖军防、构陷大胤命官,你可还记得王法二字怎么写?!”

    人群顿时腾起一片哗然,男女老少都交头接耳地朝马车指指点点,一时间,嘈杂的低语浪一样漫过长街,仿佛夜风掠过绿竹森森的山岗。

    被周遭的私语声惊动,马车的帘子被一下掀开了,陈玄之终于露出了他的脸,倒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虽然指着平安伯大骂的时候,唾沫星子溅得围观的人群都退开了两尺:

    “老匹夫,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出卖军防的是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可不是本官!”

    平安伯一抖长剑,萧萧嗡鸣松风般震开一道气浪。陈玄之吓得哎哟一声,一个趔趄从马车上滚下来,正落在他马蹄下。平安伯便居高临下地朝他冷笑:

    “你若不是出卖军防,又怎会被东厂带走?!”

    陈玄之狼狈地爬起来,头上官帽歪倒在一边,像那泥捏的不倒翁,颤颤巍巍、滑稽可笑。他远远退开好几尺,这才跳着脚指着平安伯怒骂:

    “本官是去协助查实的!”

    他说得模棱两可,显然是担心被人听去了,坐实了他出卖鬼虏人的事情。司扶风听得“啧啧”摇头,一脸嫌弃。

    姬倾却只是轻轻一笑,低声道:“且看,好戏来了。”

    却是那东厂的车夫,撑着木辕跳下车。一下挡在两人之间,抱拳对着平安伯急切道:

    “平安伯息怒,陈大人所言非虚啊!陈大人检举鬼虏奸细有大功,东厂正准备禀报皇上,为大人请赏、加官进爵!”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议论,在那或是震惊、或是敬佩的眼神里,陈玄之的脸肉眼可见的涨起来,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要辩解,但若是辩解,就应了平安伯的指责;但若是不辩解,这话被鬼虏奸细听见,怕是项上人头保不住。

    陈玄之就像吞了石头的鸬鹚,四下惊慌地张望着,却百口莫辩。六神无主间,那人墙里密密麻麻的脸,仿佛都变作了无数张丑陋破碎的容颜。

    一个个指着他,或是大笑、或是怒目、或是张开了夜叉一样的大嘴朝他扑过来。

    陈玄之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他一把捂住了耳朵,仓惶之间、恰好目光落在姬倾的方向。姬倾便微微掀起点面具来,露出大半张俊美无俦的容颜,朝他轻笑一下、微微颔首。

    隔着喧嚣红尘,优雅而轻盈,像一只远望苍山的孤鹤。

    陈玄之立刻变了脸色,仿佛看见了阎罗厉鬼一般,惨白着脸、目眦欲裂。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意识到了什么,隔着低语攒动的人群、怔怔低喃:

    “是你……你们是故意的……”

    姬倾冰封雪砌的脸上慢慢绽开一点笑,于是茫白雪原上、开出了血红的花。

    平安伯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缓缓朝陈玄之策马而去,怒目着举起了手里的长剑——

    “平安伯且慢!”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响彻了长街,紧跟而来的是“啪”一声脆响,灵蛇似的长鞭精准地卷住了长剑虎吼状的吞口,用力扯紧时、平安伯竟被带得身形一晃,那古剑差点脱手。

    司扶风顺着鞭子望过去,只见二档头带着一大群番子和锦衣卫、雄雄分开人群,大步往中间挤过来。

    她便捂着嘴暗笑:好家伙,连当托儿的请好了,厂公大人若是写话本,怕是能在京城卖个好价钱。

    二档头一上来就挡在陈玄之身前,他朝平安伯抱拳:

    “得罪了,但陈大人的确忠君爱国,若不是他,东厂绝不能知道、鬼虏奸细刻意毁容混在京中的消息。”

    说着,大手按着刀柄,目光烈焰似的往周围一扫。所有人就像被火舌热浪烫了一下,下意识一哆嗦,纷纷低下了头。他朗朗的声音便回荡在骤然鸦雀无声的长街上:

    “都听好了,今日起、全城戒严!今日这庙会,里外都已经被锦衣卫围起来了。每个人都要摘了面具查验,若是相貌上有问题的,即刻关进锦衣卫卫狱,违抗者、当场处决!若有检举揭发者,东厂证实后,一人赏十金,务必要抓活的!”

    丰厚的赏金像一块闪闪的金锭砸碎了湖面,瞬间每个人眼里都泛起了疯狂而热烈的渴望,二档头便昂昂指挥着众人散在人群里,两两一组开始核查。

    司扶风却笑盈盈往姬倾的面具上瞥,姬倾感受到,故意不看她,只藏着笑影拽了拽红绳:

    “看什么呢?”

    司扶风也不甘示弱地拽回去,笑得一脸神秘:

    “你这脸可过不了查验。”

    姬倾“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望过去,微微偏头:“为什么?我这相貌上,有什么问题吗?”

    司扶风挑挑眉毛,扯了扯红绳,那神气眉眼里、全是理直气壮:

    “当然啦,你最大的问题,就是长得过于绝色了!”

    姬倾微微一愣,手腕被人勾着、轻轻柔柔地摇晃,铃铛声细碎入耳。

    仿佛有一阵风吹过了铃铛,也吹进了他的心尖,春光下的晴湖上、闪耀起了细碎的光。

    而司扶风看他愣在当场,便一身正气地拍了拍胸口,扬起脸、豪气干云:

    “不过你不用怕,只要有我在,任谁也不敢对你见色起意!”

    那温柔晴湖里跳进一只笨蛋青蛙。

    扑通一声,呱呱呱。

    ……

    “站住!”

    “不许跑!”

    阜成门大街外的暗巷里,两个锦衣卫追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一路往车水马龙的街面上冲去。

    小乞丐灵活得像只老鼠,在他最熟悉的阴沟暗角里奔亡,眼看着就要扑进阳光、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墙头却响起尖利的鸦啼,俯冲的猛禽张开漆黑的翅膀,利爪狠狠抓向小乞丐的时候,宛若一片撕裂的暗夜降临。

    小乞丐蓬草似的枯发被弯钩般的利爪狠狠勾住,那锋利的爪尖便重重抓下去,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两个锦衣卫立刻飞身扑过来,膝盖狠狠压制着少年瘦弱的脊梁和四肢。

    寒鸦松开了钩进少年头皮的爪子,小乞丐咬着牙关恨恨地痛骂。他拼命扭动着四肢试图挣脱,却终究敌不过两个成年人的重量。

    他抬头,望着面前相隔仅一寸的明媚阳光,眼睛里的血丝随着怒和恨、烈火一样绽开。

    其中一个锦衣卫伸手就要来抓他的头发,小乞丐便恶狠狠朝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锦衣卫闪躲的瞬间,他朝着面前滚滚而去的车轱辘和匆忙的脚步后,声嘶力竭地怒喊。

    那贯彻天地的喊声,几乎要撕裂他干瘪的胸膛。

    “那嘎达鲁!那嘎达鲁!”

    锦衣卫便抬手狠狠给了他一拳,少年疤痕坑洼的脸被打得一歪,瞬间有血裹着牙齿飞溅在污秽的地砖上。

    小乞丐艰难地咳嗽着,拼命吐干净嘴里的血,继续朝着满街的人海里大喊。那锦衣卫便冷笑一下,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下巴。

    咔擦一声卸下来,少年便只能惊慌地转着眼珠,发出支吾含混的咕噜声。

    深巷的暗影里,慢慢浮出飞鱼服铁灰的暗光。缓步走进深巷的人仿佛披着影子,所过之处,掀起了阴寒的风暴、每一寸空气都骤然冷冽下来。

    耳边好似能听见薄冰凝结蔓延的吱吱声。

    那人抬起手,正悠然整理羽毛的寒鸦便展开夜影似的翅膀,盘旋着缓缓落在他悬着金铃的纤细手腕上。

    两个锦衣卫神色一凛,纷纷低了头抱拳:“大档头!”

    小乞丐只看见一双皂靴停在他面前,那沾了灰尘的靴尖勾着他的脸抬起来。透过血渍模糊了的视线,他对上了一双弧度曼妙的眼睛。

    那眼睛勾着动人的笑,像两道桃花颜色的凤翎。

    但他阴柔而美艳的脸上却并没有笑意,温柔渗骨的声音飘下来,像男人舒畅的叹息、又像女人唱着情歌:

    “果然是张坏茬子的脸,给我带回去,诏狱里、咱家好好地玩。”

    两个锦衣卫立刻垂头应了是,架起小乞丐的胳膊,硬生生把他往回拖。小乞丐拼命踹着两只细竹竿似的腿,像一尾垂死的鱼。

    他喉中,隐约还在支吾着重复的音调——

    那嘎达鲁。

    大档头柔柔抬手,替寒鸦理了理羽翼,那鸟儿依恋地蹭了蹭他满是疤痕的手指,发出亲昵的咕咕声。

    大档头用那染了丹蔻的指尖撩了撩寒鸦的尖喙,深情脉脉地笑起来,唱歌似的叹出几个字来:

    “那嘎达鲁……‘我们被出卖了’。”

    他似有意、似无意地朝阳光下望了一眼,而后面无波澜地勾着眼波,无声无息地回身没入浓影里。

    咕噜噜的车轮急匆匆滚过,对面的墙角慢慢露出一道衣衫破败的影子。

    面具下,颤抖地唇齿间、死死咬着四个古怪而拗口的字:

    “那嘎达鲁……”

    暗夜里的猎捕都是真的。

    他们被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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