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核心矛盾

    “轰隆隆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雷声大作。

    呼啸的狂风夹杂着暴雨吹来，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听到响声，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女猛然颤抖了一下，坐起身来向着四周望去，接着长出了口气。

    这个金发贵族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赛斯高官拉顿的女儿，艾米。

    只不过，此刻的她早已经没有了平日的趾高气扬的霸气，而是面色惨白，脸色憔悴，惶恐不安。

    萨哈姆的尸体被放在1级市民区的公园之中，他的头颅被插在木桩之上，凶手还特意留下了一份书信，说明了萨哈姆被杀的原因。是因为他化身配刀骑士，大肆杀戮2级市民，死有余辜！

    对于此事，大部分高层并不放在眼里，毕竟很多赛斯的高层贵族官员都有类似的行为，只不过像萨哈姆这样傻不兮兮的自己跑到2级市民区去送死的，他们还是第一个见到罢了。所以在赛斯高官看来，萨哈姆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因为自己想要取乐，结果常在河边走然后掉下去淹死了。

    但是艾米知道，这个配刀骑士的游戏，其实是自己想出来的，而萨哈姆作为她的未婚夫，只是想要帮一把手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当萨哈姆被杀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艾米就一直胆战心惊，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要知道，萨哈姆还是她的未婚夫，这才会这么讨好自己。现在幸运的就是他的父亲并不知道萨哈姆是为了陪自己玩才丧命的，不然的话恐怕他们一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害怕不已，虽然她住在1级市民区最安全的地方，她的父亲也向她保证，这里有治安队保护，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做贼心虚的艾米还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她父亲也只以为是艾米被自己未婚夫被杀的消息受到了打击，所以并没有多想。

    而艾米也不敢把这件事对自己的父亲说明，毕竟她父亲要是知道萨哈姆是因为自己才死掉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她就这么缩在家里，不敢出门，但是即便如此，艾米的日子也不好过。毕竟，萨哈姆是她的未婚夫，又是因为她的“游戏”而死，虽然对于艾米来说，杀人不是什么新鲜事，她曾经数次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杀死那些2级市民，但是对于艾米来说，那些2级市民并不算是什么人。可是萨哈姆不同，他可是自己的未婚夫，算是熟人，就算双方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亲眼目睹自己认识的人被杀害，和陌生人被杀害，感觉还是不同。

    事实上，这几天艾米总是做噩梦，梦到被扭掉了脑袋的萨哈姆找上门来，询问她为什么不来救自己，还指着她喊“都是你害的，你要赔我！”

    吓的艾米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安，似乎在自己身边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

    而与此同时，在反抗组织的营地里，端木槐正在给乌鲁泽讲课———或者说，这位反抗组织的领导人想要请教端木槐，赛斯王国目前的局面是否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除了乌鲁泽之外，见当加奈美和魔想志津香也凑了热闹，毕竟她们也想要听听端木槐能够说什么。除了她们之外，还有熏和老医生出于不同的目的，也想要听听端木槐的说法。

    然而，端木槐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大吃一惊。

    “严格来说，1级市民瞧不起2级市民，也是有正当理由的。”

    “哎？”

    不得不说，这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1级市民歧视2级市民，还有正当理由了？

    “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叫萨哈姆的男人说的话吗？”

    端木槐望向见当加奈美和魔想志津香，后者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那个男人说在1级市民面前，2级市民就和畜生野兽没什么不同，他只是来消灭怪物的，根本算不上什么恶行………”

    说道这里，见当加奈美也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而魔想志津香也点了点头。

    然而端木槐接下来的回答又吓了她们一跳。

    “其实他说的没错。”

    “大人？？？”

    乌鲁泽只感觉自己耳朵都不好使了，这是帮她们呢？还是在害她们呢？

    “让我再来给你们回顾一下赛斯王国的法律规定………这个还是交给这位老先生来说明吧。”

    一面说着，端木槐一面望向站在乌鲁泽身边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

    “麻烦你再复述一遍赛斯王国1级市民和2级市民的区别。”

    “好的。”

    老医生虽然不知道端木槐想要说什么，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1级市民享有特权，同时他们也有纳税，征兵和魔力供给的义务。2级市民没有特权，但是也没有义务，只能够在1级市民的保护下生活。”

    “这就是问题所在。”

    端木槐点了点头，而其他人依旧一脸疑惑。

    “问题？”

    “没错，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1级市民虽然有特权，但是他们要纳税，征兵和魔力供给。2级市民虽然没有特权，但是他们也没有以上的义务———简单来说，1级市民纳税有相当一部分是要养2级市民的，而2级市民基本上等于什么都不用做被1级市民圈养的………说实话，赛斯王国这个操作我都有点儿看不懂………”

    “啊…………！”

    听到这里，众人这才似乎反应了过来。

    “所以您的意思是………”

    “没错，简单来说，就是1级市民需要工作，需要付出努力，但是2级市民说的不好听，就算生活差，但是他们不需要工作也可以过活，而且他们也不会被委任工作………说实话，要不是2级市民生活环境差一点儿，我都要怀疑到底哪边才是大爷了。”

    端木槐一面说着，一面摊开双手。

    说实话，最初他听说的时候，端木槐还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错了，一般来说，这种阶级分化不是没有，但是一般低下阶级都是用来做苦力或者奴隶的。就算是在古代，奴隶最差不是还可以拉去造金字塔吗？

    但是赛斯王国这些2级市民不需要工作，也能够领到配给粮食，虽然不多也饿不死人。而且也没有什么必须要他们去做的强制劳动，甚至还专门给他们居住地。

    也就是说，除了会被1级市民歧视和欺虐杀死之外，2级市民只要躺平在家里不动，基本没有任何问题。

    而反过来，1级市民或许有特权，但是他们必须努力工作，服兵役，还要纳税。也就是说，他们007或者996工作的时候，有一部分报酬要纳税用来供养2级市民的！

    就拿之前发生配刀骑士砍人事件的那座城市来说，根据老医生的说法，那座城市里的1级市民有10万人，2级市民则是110万。

    也就是说等于是10万人养100万人。

    这尼玛谁能受得了啊？

    说实话，端木槐也不明白这赛斯王国当初的建造者在想什么。

    你说你让这群贫民去做奴隶，做苦工，他都能理解，好歹也是个生产力不是？

    结果他们没有义务，但是也没有工作的权力，而且还有配给发给他们。

    好家伙，合着这群2级市民就啥都不干闷头生孩子就成是吧？

    你说这1级市民能忍吗？

    人家辛辛苦苦读书，辛辛苦苦考学，辛辛苦苦毕业，辛辛苦苦工作赚钱，结果一部分还要“孝敬”2级市民………除非1级市民是圣母，否则看不起这群寄生虫不是应该的吗？

    为什么其他国家没有这个问题呢？

    原因也很简单，其他国家的人哪怕不会魔法，也能靠自己养活自己。比如端木槐遇到的那些人，不会魔法也没关系，可以去开旅店啊，开道具店啊，或者去餐厅当个女仆什么的，自己养活自己也没啥大问题不是？又或者去做冒险者？

    所以其他国家没这种破事，大家自己养活自己，谁都不欠谁的。

    但是在赛斯———这些2级市民是真的欠1级市民的啊。

    不是1级市民努力工作，当兵作战，他们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

    这就像现代社会那些高福利国家，人家辛辛苦苦工作交钱纳税，结果回头看街上的流浪汉尼玛过的比自己都自在，这能忍？

    所以端木槐就想不通赛斯王国当初是个什么智障回路搞的这个操作。

    这可是1:10的比例啊。

    虽然赛斯王国因为魔法发达，生产力较高，但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好吧。

    这相当于1个1级市民努力工作，要养10个2级市民。

    你说谁愿意？

    端木槐把这个道理给讲出来之后，众人直接都沉默了。

    她们也没想到，端木槐说的这一席话………居然还真有他的道理！

    “所以，萨哈姆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在不少1级市民看来，2级市民就和他们养的宠物差不多，而且他们还不一定是心甘情愿养的………”

    “…………………”

    这下众人都没话了，之前她们只是觉得2级市民可怜，1级市民霸道，但是现在把她们放在1级市民的立场上………我自己工作，还要养活十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那打搅了，不好意思，告辞。

    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榨的。

    这种情况在现代也有发生，比如有些国家甚至会有年轻人去养老院杀死那些老人，并且将其称之为“老害”，就是因为他们是打心眼里认为这些老人活着没什么用，还浪费的是自己辛苦工作赚来的钱，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又不是他们的父母，他们自己不养家的？为什么还要把这些税款拿来养外人？

    你要不交税搞这个，那我们搞不好生活还能更好一点儿呢！

    当然，除此之外也还有人会因为取乐杀死流浪汉，或者把他们从铁轨上推下去，大体上也都是类似的理由，觉得这些人或者浪费他们的税金，还不如死了好。

    现代法治社会都会出现这种事，那在赛斯这种地方就更不奇怪了。

    当然，这也和赛斯的制度有关系，2级市民没有权利，可是也没有义务。于是就造成了他们没有工作也不需要工作，那么他们活着到底有什么用………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难道就是为了生孩子多教几个魔法师出来？

    2级市民可怜吗？可怜是可怜的，吃的不好，穿的寒酸，住的也不行，还被阶级分化。

    但是………他们活着到底有什么用？

    不能当兵打仗，也不能工作，甚至连做苦力都轮不到他们。

    那他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古代哪怕是暴君，都知道不能够随意滥杀子民，不是他们有多英明，而是再蠢的暴君也知道得有人种地，有人纳粮，他把人都杀了，莫非自己天天种地去不成？

    但是赛斯显然不是这样，这种扭曲畸形的制度也是导致1级市民不把2级市民当人看的另外一个原因，因为………站在国家的角度，2级市民真的除了会生孩子，屁用没有啊！

    他们又不工作，又不种地，杀了也就杀了，就是死个几十万又如何？对赛斯一分钱影响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些赛斯高官会想出那样一个在外人看来荒谬绝伦的提案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一点儿都不荒谬，就算这些2级市民都死了，国家的运转也不会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影响，既然这样，那么这些2级市民是活的还是死的，有什么区别？

    死了还清净一点儿呢！

    “在我看来，这才是赛斯王国阶级矛盾的根源，而并非表面上的魔法师与非魔法师之间的矛盾这么简单。”

    端木槐拍了拍手，做出了总结。

    “在1级市民看来，他们努力工作纳税，却要养闲人，当然不高兴。对于2级市民来说，他们除了活着却没有其他人生目标，因此只能够将被虐待的怨恨发泄到1级市民身上，而后者当然不愿意接受2级市民这种荒谬的指责，于是双方几乎没有和解的余地。”

    一个觉得我辛辛苦苦养你你他妈还要反我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一个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目标没有动力还要整天被人欺凌无法接受。

    “那么………这样一来，请问到底是谁的错呢？”

    听到这里，乌鲁泽已经懵逼了。她最初的理想还是很纯粹的，认为2级市民被欺凌是不公平的，魔法师欺凌普通人，这是一种错误的行为，所以她才想要反抗这一切。但是她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问题。

    “体制问题呗。”

    端木槐直接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换做其他国家，哪儿有这种屁事，无论是自由都市还是利萨斯，就算不是魔法师，人也能够找到自己的工作和活路，这不仅仅是他们的活路，同时也形成了一种力量制衡。因为这些人渗透到了国家的每个角落，所以国家的运转也必须要依靠他们，既然如此，那么哪怕这些人不是魔法师，没有强大的武力，国家也必须想办法安抚和给他们一部分利益，以避免国家本身失去控制，不信你问问加奈美和志津香，如果利萨斯和自由都市联盟忽然说要把所有非魔法师全部杀了，别的不说，他们国家还能运转下去吗？”

    听到这里，两人都是摇了摇头，这肯定不可能啊！就算不激起民变，这要是把所有非魔法师都杀了，那国家肯定直接停摆了。

    “可，为什么只有赛斯出现了这种体制？”

    乌鲁泽还是不明白，而端木槐耸耸肩膀。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要清楚了症结所在，那么倒推的话可能就是………赛斯作为魔法王国，想要保证魔法师天生高人一等，所以才使用了这种脑残策略。你看，我之前也说了，一旦不会魔法的平民渗透到了国家运转的每个角落，那么国家为了保证自己能够稳定运转，就必然要给平民一部分利益来安抚他们。但是赛斯却不需要这么做，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明显，也就是他们压根不用顾忌2级市民的想法，2级市民对国家也毫无影响力。当然，这在2级市民人数不多的时候，问题也还不大。可是一旦人数多了，那么问题自然就来了………”

    毕竟就算养猪还能杀了吃肉呢，你这2级市民连猪都不如………

    想想农民要是养一个农场的猪却不能出栏，那得多愤怒。

    “砰！！”

    然而端木槐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声巨响，众人疑惑的循声望去，只见他们身后，一个黑发少女面色涨红，浑身颤抖的站起身来，甚至翻到了椅子！

    “熏？你怎么了？”

    看着自己反抗组织里的助手如此激动，乌鲁泽也是颇为诧异，而听到乌鲁泽的询问，熏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但是她却是向乌鲁泽行了一礼。

    “不好意思，我想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恕我失礼！”

    说完这句话，熏便直接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她怎么了？

    看着熏的离开，众人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什么情况。

    而此刻的熏，则是面色涨红，心跳加速。

    作为国王派来卧底反抗组织的成员，熏当然很清楚，国王一直为1级市民与2级市民之间的问题而苦恼，但是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而今天，在听到了端木槐的讲解之后，她顿时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原来赛斯王国的问题是出在这里！！！

    她必须立刻把这件事报告国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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