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〇〇章 凡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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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绥镇已是兵荒马乱大战在即的景象,而在宣府张家口堡,气氛依然是一派轻松。

    朱厚照接连几日都是歌舞升平,甚至把钱宁、许泰、司马真人等人叫到他的别院去,一起喝酒嬉闹,完全不顾即将到来的战事。

    战场协调,兵马调度,则由张苑全权负责。

    在张苑看来,自己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可说滴水不漏,最近几天都没有鞑靼人进犯的消息,在他看来鞑靼人已畏战。

    六月二十二,除了路程最远的甘肃和宁夏二镇官兵,其余各路人马基本齐聚张家口堡外,终于到了张苑跟朱厚照请旨出兵时。

    在王守仁选择向张苑虚以委蛇“卖身投靠”后,张苑觉得自己身边的顾问团队空前强大,开始有信心跟朱厚照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当日下午,趁着朱厚照醒来,张苑出现在正德皇帝暂时寓居的别院,将这几日军情详细跟朱厚照说明:

    “……鞑靼人已不敢进犯,距离张家口堡最近的营地也在五十里开外,不过宣府和大同其他地方还不时传来鞑靼兵马袭扰的消息,现在张家口堡周边已云集二十万朝廷大军,可以调拨出击的人马也超过十五万,随时可以与鞑靼人决战。”

    “好!”

    朱厚照听到后非常振奋,猛地一拍大腿叫好。

    此时皇帝身边同时听到张苑这番话的,还有丽妃、小拧子、钱宁、许泰、戴义和高凤六人,皇帝的态度明确传达出他坚决作战的想法。

    钱宁笑着恭维:“陛下领兵出征,一定大获全胜。”

    张苑扁扁嘴讥讽道:“这还用得着钱指挥使你来说?自打陛下御驾亲征,鞑子就没有与我大明一战的能力,陛下此番出兵必定马到功成!”

    同样都是说恭维话,张苑却先把钱宁挤兑一番,这让钱宁心下不满,不过跟以往历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地位尊崇不可侵犯不同,现如今朱厚照身边谁有权势完全看皇帝信任谁,就算张苑名义上权力比钱宁大多了,依然拿钱宁无可奈何,反倒是钱宁一心想把张苑拉下马来。

    朱厚照道:“兵马既然已备好,朕这两天就准备出兵……张公公,军中各路大军可都到达?对鞑子军中的情况,是否刺探清楚了?”

    张苑笑着回道:“回陛下的话,在之前陛下调度兵马取得大捷后,鞑子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根据线报,他们在北关外聚集六七万兵马,老奴计划以宣府巡抚胡大人为先锋,带领三万兵马自左翼进击,再以宣大总制王大人领兵三万,从右翼出兵,而后陛下可亲率十万大军,从正面长驱直入,可确保将鞑子一举攻灭!”

    张苑说出的这番话没多少见地,朱厚照听到后不断皱眉。

    “什么左翼右翼,你把话说清楚,左翼从哪里出兵?右翼又是从哪里出兵?”朱厚照黑着脸喝问。

    显然朱厚照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正经起来的时候,很难应付。

    张苑苦笑一声,道:“这个……可以再研究,总归是从三个方向出兵,让鞑子始料不及……”

    毕竟臧贤等人给张苑提的建议不多,在皇帝质问下张苑迅速露出原形。

    朱厚照摆摆手道:“先不说兵分三路出击的事情,现在可以确定鞑子军中的情况属实吧?如果朕带着兵马出击,战场上鞑子兵马突然增多,从各个方向杀出不下二十万大军,那朕当如何应付?”

    张苑这次显得很有信心:“陛下请尽管放心,鞑子绝对不会有二十万人马,达延汗部总人口也未必有这么多呢。”

    朱厚照面带沉思之色:“就算十五万左右,也让朕为难……后续还有多少朝廷兵马前来,莫非只能筹集十五万大军出塞吗?”

    张苑眨了眨眼,马上明白过来,朱厚照这是既想出兵又怕死,所以赶紧进言:“如今只剩下甘肃镇和宁夏镇的三万兵马,由于路途遥远,大概还要半个月左右才能抵达。陛下若一心求战,可将张家口堡周边兵马调来,如此可以再筹措五万大军,加起来就有二十万人,对外可宣称六十万……”

    没等朱厚照说话,旁边的钱宁已反驳道:“若把城内兵马都调出去,遇到鞑子绕击关塞袭击,导致后方失守当如何?”

    张苑冷笑不已:“这世间最好的防守策略便是进攻,既然陛下带领二十万大军出击,鞑子还有胆量攻城?就算再调五万人马,城塞内还是有兵马驻守,鞑子要破城需要时间,届时陛下早就调遣大军杀奔而至,来个前后夹击,胜利基本是唾手可得!”

    “好!”

    朱厚照听完又是一拍大腿,显然对张苑所提建议非常满意,这让一直跟张苑有敌意的钱宁心怀不满,恶狠狠地瞪了张苑一眼,对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让他恶心不已。

    朱厚照道:“的确没必要留下那么多人驻守城塞,朕都领兵出击了,鞑子不会把重点放在攻城上,二十万大军足以应对鞑子锋锐,毕竟我们还有先进的火枪火炮,这可都是杀伤力巨大的兵器,鞑子根本无法靠近!”

    虽然朱厚照这话说得颇有自信,但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旁边的丽妃一眼,问道:“丽妃,你觉得呢?”

    之前在场人说话,基本都是竖着耳朵聆听却低头不语,唯有丽妃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打量在场说话之人。

    涉及军事问题,朱厚照已经很信任丽妃,因为丽妃到宣府后表现出来的见地非常人能及,让朱厚照感觉这个女人智谋过人的同时,也享受到枕边人参谋献策的便利。

    到这种商议军国大事的场合,朱厚照忍不住会询问丽妃的意见,这也是建立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眼前都是朱厚照信任有加的“幕僚”。

    丽妃道:“陛下决意出兵,妾身哪里有什么意见?妾身看来,这次出兵定可大获全胜。”

    以前丽妃的话总能带来一些启发,这次却让朱厚照微微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他主意已定,出兵之事断不容更改。

    以丽妃的智慧,自然知道她说反话非但不会引起朱厚照的警惕,还会失去皇帝的信任,那就不如顺着对方的话说,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朱厚照站起身来,在场所有人部跪下,就算丽妃也没有例外,一干人或单膝跪地,或双膝稽首,毕恭毕敬。朱厚照意气风发,一挥手道:“那好,出兵之事便就此定下来,时间就在后天吧。朕要亲自领兵出击,这次一定杀得鞑子片甲不留!”

    ……

    ……

    朱厚照口号喊得多了,每次都很有自信,但最后的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安排好出兵日期后,朱厚照又带着丽妃到后院吃喝玩乐去了,完全不顾两日后即将爆发战争。

    这次钱宁、许泰没有得到皇帝邀请,至于司马真人则连之前的军事会议都未获邀参加,更没有机会陪朱厚照花天酒地。

    一干人出来,许泰和戴义等人自然往张苑身边靠拢,张苑看了眼留在外院不打算离开的钱宁,恨恨地收回目光。

    许泰上前恭敬地道:“张公公,陛下安排后天出兵,您老可一定要妥善筹谋,留卑职在陛下面前伴驾为宜。”

    张苑斜着看了许泰一眼,傲慢地问道:“怎么,许副总兵不想冲锋陷阵,取得战功?”

    “没有……没有的事情。”

    许泰显得很紧张,因为有总兵白玉出兵失利的前车之鉴,他不愿意将自己置于险地的同时还有承担罪责的风险,拍着胸脯道,“卑职想在陛下面前护驾……卑职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天日可表。”

    张苑冷笑不已:“你的忠心莫非只对陛下,对咱家你就三心二意?”

    许泰一怔,随即想到可能张苑知道他这几天经常往胡琏和王守仁那里跑的事情,暗自揣摩,“这不还是为了我能替代业已失势的白总兵为宣府总兵?目前的情况,巴结张公公你一个已不足够,这才多走几条门路……可若是张公公怪责的话,那情况就不好应付了。”

    许泰当即恭维地道:“卑职对公公您忠心耿耿,为此还特意准备了薄礼,稍后便孝敬给公公。”

    当着戴义和高凤的面,许泰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好像送礼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需要躲开他人。

    张苑厉笑道:“收起你的孝心,让咱家看到你做实事……另外,你到底是要充作先锋,还是伴驾于陛下跟前,那不是咱家能够决定的事情,一切都要看皇上是什么意思!这道理你不懂?哼哼!”

    好似是故意在许泰面前摆架子,又或许是因不想留在钱宁的地盘太久,张苑大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到了大门口,但见陆完、王敞、胡琏和王守仁等官将等候在那儿,好似要候见朱厚照。

    “你们来作何?”

    张苑气呼呼地喝问,“这里是你们能随便来的地方吗?”

    在外面公开场合,张苑即便态度冷漠,至少还能保持面子上的和气,但在朱厚照私下宅院,他则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他才是这院子的主人一样。

    王敞笑着打招呼道:“哟,几位公公都在哪?哎呀,真是荣幸,能在这里见到几位大驾……这不听闻陛下打算与鞑子决战,我等特地来觐见,询问陛下出兵详情?”

    陆完作为几人中地位最高的官员,却没有言语。

    张苑不屑一顾道:“咱家已经把出兵细节跟陛下详细汇报过了,你们不必再去麻烦陛下,可以就此离开!”

    王敞呵呵一笑,道:“我等来求面圣,陛下是否赐见,自会由陛下圣裁。哈哈,眼看就要日暮,张公公不早些回去歇着?”

    张苑心里来气,同时也纳闷儿:“这些人怎会知道陛下要出兵的事情?消息传得有这么快吗?”

    就在张苑不解时,但见门口出来一人,正是之前参加内部会议的小拧子。

    小拧子出来见到几个司礼监太监都在,心下不免有些惊慌,不过他还是镇定地走到陆完等人面前,朗声道:“几位大人请回吧,陛下吩咐,出兵之事暂不谈,等后天清晨出兵时再升帐议事。”

    ……

    ……

    河套之地。

    沈溪所部人马过屈野川时,大约有两三千鞑靼骑兵前来袭扰,沈溪沉着冷静应对,在河对面设立炮阵,又以排枪斥候,待殿后部队过桥,立即下令烧毁浮桥……此时回收羊皮筏子,一方面太过耽误时间,另外就是鞑靼人很可能会派出大军前来抢夺浮桥,促成大战提前爆发。

    随后沈溪所部开启急行军模式,一路向南狂奔。

    因前进途中,鞑靼兵马急剧增多,围追堵截之势已成,使得沈溪所部行军不能完全往榆林卫方向直线行进,且榆溪河上游水浅处,早有鞑靼两万兵马严阵以待,使得沈溪不得不领军转向,冲着榆溪河下游进发。

    六月二十三,沈溪所部距离榆林卫只剩下一百五十里,快马不过三个时辰便可抵达,但对沈溪所部来说,仍需要一天一夜行军。

    这天日落时分,沈溪所部已是人困马乏,毕竟连续两天一夜赶路,士兵们早就疲惫不堪,沈溪不得不下令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驻扎,这里既没有山也没有河,唯有东方五里外的大片树林。

    驻扎后,官兵从上司处领到巡防轮班表,便各自去休息。

    营地异常寂静,即便是巡逻官兵也都悄无声息,毕竟行军途中没有谁能免除疲劳,两天一夜走下来,是个人便困顿不堪,哪里还有精神交谈?

    而且巡逻官兵明白自己的袍泽正在休息,不忍心打扰战友,同时他们也知道接下来过一个时辰就会换班,那些现在正在熟睡的战友可能只有很短的时间休息便要起来轮班,一直到轮完班才能继续入睡。

    到天亮前,这种巡防会换上五班,平常两班就够了。

    沈溪骑马赶了两天一夜路,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因为他年轻气盛,加上习惯了熬夜,几天几夜不睡也无大碍,尤其大战在即,沈溪感受战局紧迫,精神越发亢奋。

    “大人。”

    中军大帐中,胡嵩跃、刘序二人掀开帘布进来,抱拳行礼。

    这两位是暂时轮值守营的三名将领中的两个,此外还有个马昂正在巡防第一线。

    沈溪抬头看了二人一眼,见他们眼睛里全是血丝,当即问道:“有事吗?”

    胡嵩跃和刘序的目光都落在沈溪手中的军事地图上,均露出关切之色,刘序道:“大人,您也是两日没合眼了,明日一大清早还要继续赶路,您该稍微打个盹儿,养精蓄锐才是。”

    沈溪重新低下头,语气平和:“你们可以休息,我却不行,毕竟鞑靼人分别在我们营地周边三个方向驻扎,距离我们最近的三十里地都不到,他们的骑兵杀过来只需要半个时辰,留给我们反应的时间太短了,若这中间出现丁点儿问题,我都承担不了巨大损失。”

    “可是大人也需要休息。”

    胡嵩跃担忧地道,“俺老胡不明白什么大道理,唯一知道的便是这军中的主心骨是大人,若大人累垮了,我们能仰仗谁?”

    “对啊,大人。”刘序也在旁边劝说。

    沈溪一摆手:“你们都想平安回到关内,我的责任就是带你们回去,能打胜仗的话自然会打,但若力不能及……我也不能让你们稀里糊涂地丢掉性命。”

    刘序道:“大人,其实卑职跟老胡前来,是跟大人您请示……不如您就先行带兵返回延绥,至今军中骑兵还算保存周全,您一定可以平安回去,我们可以留下来殿后,掩护您撤走……”

    当沈溪听到这番话,不由抬起头看了看胡嵩跃和刘序,从二人眼睛里看到的全都是信任和真诚。

    突然间,沈溪内心多了几分负罪感,心生感慨:“唉,是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不过沈溪表情控制得很好,笑着说道:“你们这是把我当作贪生怕死之辈?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们在一起……老胡,我记得你说过,你出征时婆娘肚子里又有一个崽,要回去看看生下的娃子是男是女,难道你就甘心战死在塞外?”

    胡嵩跃笑道:“不但婆娘肚子里有,连小妾肚子里也有,卑职虽然是个粗人,但家里的女人不分大小,只要生儿子那就是大功臣,就算卑职战死疆场,家里好歹留了后,没有后顾之忧。倒是刘老二……嘿嘿,到现在还没儿子呢。”

    刘序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平时这些人凑在一起喜欢说一些家事,但在沈溪面前则多有避讳,毕竟沈溪不是他们的朋友,而是上司。

    刘序道:“老胡,你这是找揍,现在咱们是跟大人说正事,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大人……不管怎么样,末将都不怕死,跟着大人才混到今天的功勋,家里良田百倾,虽然末将没儿子,但有闺女,子侄也多,完全不必担心刘家无后的问题。大人尽管吩咐,只要能用到末将的地方,绝对不会推搪。”

    沈溪从帅案后站起身来,走到胡嵩跃和刘序身边,看着两个跟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下属,心里多有不忍。

    沈溪仍旧没有对二人直言,宽慰道:“我们的目标只是平安归去,说那些丧气话作何?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过榆溪河,夏天雨水多,河宽浪急,咱们的渡河工具又丢在屈野川,得重新想办法渡河,暂时不知延绥那边是否有调兵前来援救……如果援兵来了,鞑靼人或许会撤兵,就不用再担心过河是否有船只接应的问题。”

    刘序道:“大人,您已经派人回去请援了?”

    “嗯。”

    沈溪点头道,“我已经前后派了两拨人去求援,不过延绥守备不是那么完善,未必肯调出兵马增援。”

    刘序和胡嵩跃脸上本来还有期待的目光,迅即黯淡下去,胡嵩跃道:“大人,三边总督王大人跟您是故交吧?再者您曾是三边总督,那些将士忍心见死不救?这次不管怎么说,延绥都会出兵吧?”

    沈溪没有回答胡嵩跃的问题,神色冷峻。

    刘序看出一些苗头,连忙道:“老胡,现在军情紧急,陛下中军没跟过来,延绥怎会轻易出兵?再者咱们也不需要旁人援救,过河的问题,不如大人交给末将去做,这营地附近有树林,为何咱们不伐木造船?其实只需把原木用绳索捆绑好,一样可以架设浮桥,如此也就可以平安渡河了……”

    “还是你刘老二想得周到,正该如此。”胡嵩跃显得很兴奋。

    沈溪摇头道:“从这里到榆溪河,就算走直路,也有近一百五十里,我们在这里伐木,怎么运到榆溪河?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牲口驮运……”

    刘序本来脸上带着笑容,闻言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挠挠头不知该如何说。

    胡嵩跃道:“那咱们就去榆溪河岸边再寻找树林?”

    沈溪再次摇头:“鞑靼人不会给我们逃脱的机会……现在敌人有几路人马已从榆溪河上游渡河,往榆林卫方向去了,很可能就在河对岸等着我们,如果延绥一兵一卒都不调拨,即便我们到了河岸,也可能会遇到无法渡河的问题。”

    “这么严重?”胡嵩跃说了一句,随即看了刘序一眼,刘序那责怪的目光分明是在暗示他,又说错话了。

    沈溪坐下来,摊开面前的军事地图继续查看,神色显得异常深沉,摇头道:“从这里往榆溪河这段路,估摸鞑靼人不会选择开战,有很大的可能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当接下来全军面对一条跨不过的大河时,将士肯定士气大降,那时才是他们用兵的良机。”

    “背水一战,咱们跟他们拼了!”刘序突然激发起血性,握紧拳头吼道。

    沈溪淡淡一笑:“我们还有机会,未必需要背水一战,现在就看延绥镇那边的调兵情况,这次鞑靼到底派了多少人马追击,到现在还没查清楚,仅就目前知道的,大概有五万人马……谁知道呢?”

    当沈溪说出连他都不知道鞑靼人有多少人时,刘序和胡嵩跃非常担心。因为在他们眼中,沈溪聪明睿智,从来都是神机妙算,面面俱到,很少有不知情的时候。

    胡嵩跃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刘序道:“还能怎么样?赶紧撤兵,明天一大清早就走,到了榆溪河北岸要是没船,大不了跟鞑子血战,若说那些兵蛋子怕死,你老胡会怕么?咱当初可是跟着沈大人从土木堡爬出来的,那是什么鬼地方?根本就是个死人窟!你忘了鞑子有多少人马葬送在土木堡了?”

    即便有刘序的鼓励,胡嵩跃脸上紧张的神色还是无法得到缓解。

    刘序骂道:“怎么你老胡成孬种了。”

    沈溪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别怪他,没有人在死亡面前不恐惧,连本官也担心此番无法平安回去,愈靠近榆林卫,心中担忧愈甚,我现在也想念京城的妻儿,纠结可能再见不到他们了。”

    当沈溪说出这番话时,刘序和胡嵩跃脸上多了几分说中心事的惺惺相惜之色。

    以往他们心目中,沈溪高高在上,敬若神明,不可能跟肉体凡胎一样有亲情、友情和爱情,可当现在他们看到一个真实的沈溪后,反而觉得沈溪的形象更加鲜活,对沈溪的崇拜不降反增。

    “大人……”

    胡嵩跃本想为自己的反应解释一下,但张开嘴后,却不知该说什么。

    沈溪笑道:“怎么,老胡你真的怕了?”

    “没有!”

    胡嵩跃回答得很干脆。

    “那就回去吧,一个时辰后要换防,你们多注意休息,早晨还要继续往南行军,我跟你们一样,希望能平安返回榆林卫,这场战争就当是从来没发生过!”沈溪微笑着,言不由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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