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贪欲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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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俱静,只余灯火偶尔,噼啪一声炸响。

    谢行湛起身,去点石壁上的灯台,影影绰绰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多谢你,将青龙部十万将士送了回来,他们的亲人,等了很久了。”

    陆温怔了怔,轻声道:“这儿很大,是,所有的人吗?”

    他道:“北弥的小皇帝,是个很好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和溪舟一样,很好的人。”

    有人说,他擅于钻营,工于心计,无利不起早,无权不相交。

    也有人说,他自翰林院编修,一个微末不入流的小官儿,升任至都察院左都御史,背后必是有人作保。

    只有他知道,在他险些叫那明晃晃的权利,刺了眼时。

    是他撑着他,是他扶着他,是他……从贪欲之海中,拉起他。

    互为知己,如何?

    君子如玉,又如何?

    他困囿于亲情礼法,无法对自己的母亲下手,更无法反抗自己的父亲。

    正因他的软弱,风光霁月的温仁之君,只能慢慢腐朽,他不想再做痴妄之人,只能飞鸟投林,凋零枯蔽。

    他能做的,只有递去一杯酒,再唤他共饮一杯。

    他垂眸,继续道:“北臣将定南侯偷敛尸骨之事,谏告于朝,陛下一句“忠义之臣,安可用也”,免了他的罪责,放任他的行径。”

    “一年时间,已敛十之有八了。”

    陆温心下微动,道:“可阿兄为什么不将尸骸送入祁州,送入西屏郡?”

    他顿了顿,淡淡道:“其一,天下大势所趋,必定一统,只要受之香火,无论南北。”

    “其二,裕丰帝不会希望五万魂灵归家,否则,难以避免的,会再次提醒他,这五万魂灵,只是因他的帝王术,用过了头。”

    “他是一切灾厄的起源,即便他再如何麻木,再如何残暴,也会因五万冤死的将军,坠入梦魇,灼如烈火。”

    陆温微微叹息:“的确。”

    “所以。”他抬起头,直视陆温,“现在,你愿不愿,真正的入我夜宴司?”

    陆温蹙眉:“什么意思?”

    他道:“一旦你加入夜宴司,便不能再以南凉国民的身份自处,你不是北弥人,也不是南凉人,你必须要摈弃帮助任何政权,争夺权利的想法。”

    陆温挑眉:“哦?不做北弥人,也不做南凉人,难道你要另辟蹊径,覆乌氏旧朝,起乌氏新朝么?”

    “不。”谢行湛淡淡道,“加入夜宴司之后,我们唯一的目的,是破旧迎新,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陆温大为惊愕:“人人平等?”

    他垂眸:“你是贵女,是天骄,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自然理解不了人人平等的意思。”

    陆温并未如从前一般反唇相讥,而是问道:

    “人人平等的新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答:“律法平等,性别平等,权利平等,道德平等,灵魂平等。”

    “那个世界,没有奴隶,也没有饥寒交迫的百姓,没有一夫多妻,更没有所谓一言定人生死的皇权。”

    “所以,再无人服侍你穿衣,梳洗,用饭,你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女,或许会入朝为官,又或许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农女、商女。”

    他在心中默念:“而这些,只有我可以做到,我是你的丈夫,尽管你并不承认。”

    陆温道:“我本就一无所有,满身污名,有与无,对我来说都是虚无。”

    “可你是燕王,你是站在权利顶端,并且拥有制定权利的贵族,为什么会提出人人平等?”

    “当你建立的这个新世界成立后,你的所有的光彩,所有优越,都会被抹灭,你确定,你要破坏自己的光环么?”

    谢行湛缓缓道:“我说过,我是农人的孩子,我并不光鲜,也不优越,只是个没人要的野种,生活在阴暗里。”

    陆温蹙了蹙眉:“那么,我换句话来说,入夜宴司的人,第一件事,便是忘记自己的国籍,忘记自己身份,忘记作为国民的义务。”

    “也就是说,夜宴司的所有人,被你一通治国平天下的虚假思想灌输后,服从的并非是南凉的统治,只有你,是么?”

    谢行湛叹息:“为何你会觉得虚假,为何会觉得,我在将错误的认知灌输于你?”

    “你只需要告诉我。”陆温淡淡道,“入夜宴司者,身为南凉人,却一直是替你这个北弥人做事,对么?”

    谢行湛道:“无论是南凉之臣,还是北弥之臣,入了夜宴司,只有一件事。”

    “南北归复,天下一统,摈弃皇权,改为民主,南凉皇帝德不配位,百姓苦之久矣,为何不能替我行事?”

    陆温冷笑:“你北弥签订了十年不战之盟约,却随意发动战争,以致民不聊生,还敢如此振振有词?”

    谢行湛冷冷拂袖:“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放弃权利,所以发动战争,是为了以战止战,流血,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陆温指着如山似海的白幡灵位:“包括五万无辜儿郎的性命么?”

    谢行湛再次叹息:“你看,陆云栖,你被君权父子的儒家之道,驯化得太成功了。”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她的心脏,叫她陡然一愣。

    他继续道:“你从小便读忠君之诗,仁义之词,这很好,是他们驯化你的第一步。”

    “你见过高山巍峨,知晓大海涓流,也很好,是驯化你的第二步,因为你此刻对于权利金钱所能享受的特权以及优越,已经到达了顶峰。”

    “之后,便是第三步。”

    “用碧血丹心,用数个忠君爱国之词,用家国,用大义,用亲情,用这数道沉重不堪的枷锁,将你困囿于此。”

    他一步步走近她,那双黑漆漆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她,明亮又阴沉,如黑白无常摄人心魂一样,只叫她遍体生寒。

    她……无法反驳。

    因为,在他说出那一句:“你将不再拥有贵女的身份。”叫她打从心底里颤了一颤。

    她是权利的得利者。

    虽然,自十六岁起,她便满目疮痍,满身狼藉。

    但她依旧不敢想象,当没了皇权,没父母荫蔽。

    她的指甲如同福子一样,满是黢黑的泥巴,她的皮肤,也因太阳暴晒而皱皱巴巴。

    她不再衣袍胜雪,而是尘埃满布,她不再光华如皎洁明月,而是一个奔波于生存法则的普通女子。

    她没有蔑视福子的悲惨,没有嘲笑福子的意味,但她明白,她在福子面前,戴了一扇面具。

    这个面具,是迫使她次次杀她的利器。

    她的优越,因权利,因金银淬养出来的,天然的优越。

    她埋下头。

    谢行湛又道:“你将南凉定之为白,将北弥定之为黑,你坚信黑白分明的道理,那么我问你,为何南凉必须为白,北弥必定为黑?”

    陆温怔了怔,一滴滴汗水顺着额头缓缓淌下,她咬着唇,并不与之答话。

    “你不敢说了。”谢行湛那双冰凉刻骨的手,沿着她的下颌,缓缓下滑,滑至她柔润的肩膀,按住她的双肩:

    “你为什么不敢提,关于裕丰皇帝的暴行?”

    “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南凉的主子,依旧是裕丰帝这般嗜血残暴的君主,你迟早会反的,不是么?”

    “否则,你又为何要劝降你的兄长?”

    “你从心底,已经认为,北弥更值得天下一统,不是么?”

    陆温挥开他的手,缓缓道:“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认为,比之南凉,北弥更值得一统。”

    “但南凉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百姓,都是无辜的,错的只有执政者。”

    “而你能够保证,北弥的执政者,都是如你这般清风明月,向往权利平等的好人么?”

    “执政者千千万,蛀虫便有千千万,你杀得尽么?”

    “别忘了,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仇恨,有仇恨,就有争斗。”

    “南凉若是一滩浑浊不堪的烂泥,你北弥,也好不到哪儿去。”

    谢行湛凝眸,微微一笑:“话虽如此,北弥最大的蛀虫,已被我亲手诛杀了。”

    “南凉的蛀虫,也被宋云皎那个废物一一剔除。”

    此话一出,震得陆温险些一个趔趄,双眸大睁:

    “你是说,三殿下,也是你夜宴司之人?”

    “是。”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肯受你辖制?”

    “不肯。”

    “那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你。”

    陆温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谢行湛道:“因为我发现,他的意志,会因你的意志而变,换言之,爱你之所爱,喜你之所喜。”

    “你心怀天下,悲悯世人,他自然也从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风流浪子,成了个悲悯世人的佛子了。”

    所有的猜测得到证实,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陆温的心倏然向下塌陷了一块儿,如无边潇潇落叶,沉入镜湖,被那道难以言喻的欢喜,渐渐填满,逐渐充实。

    她的殿下……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

    她的唇畔,她的眉梢,她的眼角,都缓缓上挑,浮起了一个极为明艳的笑靥。

    谢行湛凝望着她,醋意大发,将她抱入自己怀中,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碰过你吗?”

    陆温气急,却发现自己浑身酥软无力,暴怒急喝:

    “滚开。”

    “他碰过你吗?”

    他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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